岁月流年(1)
煤油灯摇曳, 昏黄的灯光映在少年的脸上,一派端凝。
少年手里拿着发黄的书,凑近煤油灯慢悠悠的翻了一页, 翻过去了, 又倒回来, 而后又翻过去。半晌,少年从书上移开视线,盯着煤油灯的烛火愣神。
手里的书没有封面, 是那些闹腾的学生抄一个老师的家翻出来, 本是要烧了的,破了这个四旧, 是他自己偷偷的藏起来的。为这个的, 还挨了一闷棍,不知道谁打在他头上了,当时就被打晕了,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反正醒来就在饲养场的牛棚里了。
身上什么也没有, 自然是什么也没丢。这本书被贴身藏着,好歹是给带回来了。
书没有封面,不过书轴上有名字——《清史稿》。
当时自己是不是奔着这本书去的, 好似也不记得了!只是书页发黄,证明念头不浅了,想着老东西值钱,想藏来着。可看着这保存的样子,也不像是能换多少的样子。
闲来无事翻几页,他竟是觉得这书上的内容很多都不对。
《清史稿》这东西不该出错才是啊!
少年靠在墙上,皱眉:事好像有点不对。
其一, 今年是一九七二年,自己是十七岁,那就是说,自己是一九五五年生人。要是没记错,哪个老师曾经说过,五六年要求推广的简体字,所以,自己自从上学以来,学到的都是简体字。而这本《清史稿》为民国年间出版的,都是繁体字,可自己读来并无障碍。
其二,自己手里的《清史稿》是其中一卷,前后页都有残损,自己今晚一翻开,读到的就是《世宗本纪》。
世宗皇帝,清世宗,爱新觉罗胤禛。
本纪上说,世宗皇帝‘天表魁伟,举止端凝’。读到这一句的时候,他心里冒出来的竟然是:瞎胡吹!举止端凝是有的,但是天表魁伟就算了。
才这么想完,紧跟着又想:这话要是叫桐桐听见了,她得嗤笑两年。
少年的手摁在书上,一时都不敢往下去看了。
他脑子里琢磨的是:我是谁?我是金司烨吗?我如果是金司烨,那是个高中毕业的学生,学过历史,但也只是泛泛的学过。我的兴趣并不在历史上!清史是叫人尤其不喜欢的一部分,那我为何看书之后会有这样的感觉呢?
还有,桐桐是谁?为何会觉得她会嗤笑我长的并不魁伟?
所以,他的手放在书上有些犹豫:要往下看吗?
正在犹豫,就听到外面有动静,然后有人喊了一声:“有人在吗?”
是个年轻的女声,可这个语气听在他的耳中,叫他的腿比脑子快,几乎是从这拼搭起来的木板床上弹跳起来,将那床板带的左右的碰撞,会不会带倒边上的煤油灯他都没管,直接从牛棚里出去了。
夏夜里,月亮明晃晃的。外面的草垛边上一个姑娘推着一辆自行车,很是狼狈。
这样的光线,能看见彼此,但五官瞧着还是模糊。
他心跳的极快:“你是……”
桐桐捂住胸口,一把松了手里的自行车,“那个……能用你的灯看一下车链子吗?”
恰在此时,煤油灯灭了。
两人隔着几步远站着,瞬间气氛变的微妙。
桐桐倒不是害怕,她往里指了指,“还有人在里面?”
说话的语气熟悉的叫人觉得异常的亲近,他解释,“可能是没煤油了。”说着,就想起来,“到处都是柴草,点火堆是一样的。”
这声音不认识,但是语气……是在哪里听见过。
桐桐站着没动,就盯着这个应该年岁也不大的人。视线跟着他转,看着他抓了干柴草,看着他抽了树枝硬柴出来,看着他转进去拿了火柴出去,将火堆点燃,然后一点点的将细细的树枝折断搭在火上,等燃烧起来,再放了大根的硬柴,只一会子工夫,火便旺了,照的这一片明晃晃的。
她这才看清楚眼前的少年,瘦高的身形,很有棱角的脸,眉毛很浓,眼睛很明亮,嘴唇该是薄的吧,他此时紧紧的抿着嘴角,越发显得严肃。
这个表情……
桐桐从他的白色背心上收回视线,指了指自行车,“掉沟里了。”车上都是泥,且车帘子也掉了。关键是车链子都被泥给糊住了。
“得用水洗。”
“有水吗?我自己来。”
“我来吧。”少年又去了牛棚,这次出来,少年手里带了一本书,“得费点时间,你看书吧。”
桐桐接过来,想着是自己老盯着他,他怕是不自在的吧。这么一想,就觉得哪里怪怪的!顺手翻了一页,打眼看见一句:圣祖第四子,生母孝恭仁皇后乌雅氏。
她心里的奇怪感觉又来了,甚至脑子有人影闪过。
这种感觉还没捕捉到,就又看到一句:生有异徵,天表魁伟,举止端凝。
没来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