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溪听了这话,瞬间感到如芒在刺。
江父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绝不认为自己是会错意。今番拜访,他验证了自己对案子的猜想,此行不虚——但因此同江丞皓的牵绊更深了,他又欠他一个人情。
“江伯父您大可放心”,他喝了口热茶稳住心神,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我绝不会做任何阻碍令公子前程的事情。”
一桌子几个人,除了他,都被这一本正经的发言逗笑了。
“你这孩子是做律师的,怎还这样实心肠?”江母头发蓬蓬地拢在耳后,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我瞧是丞皓缠着你,你并没有阻碍他什么呀。”她虽不再年轻,神情上倒有一种小女孩的娇俏。
丞皓问,“妈怎么看出来的?”
“你是我儿子,你不喜欢小姑娘,一上初中,我就已经发现了。”林辰溪听了这话,心里倒不是滋味,他的事情家里不知道,他也不敢说。
想起母亲那张脸,质询的,惊讶的,歇斯底里的,他就不寒而栗。
“但我们真的不是……”他嗫嚅着,仿佛真是很难启齿。
“你真有那么讨厌我吗?”丞皓皱眉反问。从来都是他勾勾手指头,别人就扑过来。他要是不喜欢,对方再怎样痛哭流涕挽留,也是徒劳。至于林辰溪这种,得到他的人容易,得到他的心比登天还难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过。
“没有”,辰溪道,“我没有讨厌你。”
“别忘了你答应我什么。”
“我没忘。”
“那你就别同我撇清关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咬着耳朵,真有点儿打情骂俏的意思。林辰溪也觉出来了,仿佛对面那三个林家人都暗暗看着好戏,他只好发狠打断他,“行了,别说了。”
再说下去,给他个地缝都恨不得钻进去。
“孩子大了,他的事情我已是管不了了”,江父淡淡地说道,“人的志向有大有小,他要是这辈子只是想找一个知心的人,那就随他去吧。”
江母这才又仔细打量他道,“这孩子长得倒惹人疼,眼是眼,鼻是鼻,人也文文静静怪秀气的。”
丞阳哪壶不开提哪壶,“比你过去那些个玩摇滚、学艺术的顺眼多了。”
丞皓给他哥哥不停地使眼色,想让他赶紧闭嘴,不料他还要说下去,“诶,小林,若丞皓欺负你,就来找我。我准替你打抱不平。”
林辰溪是应了不是,不应也不是,只能干笑。
“我这是在帮他,什么就欺负他?”他气呼呼的,“我看出来了,你们现在胳膊肘都往外拐。”
“我倒是想往里拐,你不给我机会啊。”丞阳看了看腕上的表,口气自然地问,“时候不早了,今晚你们住在家里吗?”
林辰溪赶紧起身,哪里还敢接这个“我们”两字,“不打扰了,我这就要走了。”
“那我送你”,丞皓拔腿跟上,回头冲他哥哥挤挤眼睛,“今天多谢了。”
“小兔崽子”。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车子开到林辰溪家的楼下,他才终于闷闷地开口,“还要上楼坐坐吗?”
“不了,”他的回答有点儿出人意料,江丞皓的脸隐没在阴影里,声音比平时冷淡许多,他听出来了,他是在生气呢。
“凡有人帮你的忙,你都要以身相许?”
“怎么可能?”辰溪闻言,真像是受了奇耻大辱,他冷笑,“我并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话一出口,他自己吓了一跳,既然不是个随便的人,怎么同江丞皓见了几面,倒睡了好几次?一时间真是怎么说怎么错。
“那就好”,丞皓目光深邃地看过来,倒也不同他扣字眼,“我决定了,今天开始追求你。在你答应同我交往之前,我绝不再碰你。”
林辰溪噗嗤一下笑了,“这话说得真保守啊,尤其从你这花花公子嘴里说出来。”
“怎样,我愿意为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到底正经不了三分钟,又要嬉皮笑脸,“很感动吗?”
“神经。”他奇怪这人总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使人发笑,同他在一起感到很轻松。更甚至于他身后的那个家庭,看起来显赫、不可亲近……林辰溪觉得心内暗涌,什么东西想要喷薄而出。
“你还会同那老男人见面?”江丞皓醋意未消,“你又说他不是你的男朋友。”
“他不是,谁也不是”,辰溪喃喃,“我只是习惯了这个人罢了。”丞皓灵光一闪,“我想你从此后可以换一个人习惯习惯。”
他脑子里很乱,在深处泥潭的那段时光,周盛是支撑他的一口气,“要活下去”,然后证明他不曾真的被打败。他是个内核稳定的成熟男人,最知道利弊,最懂得取舍,也绝不会迷恋某个唯一。
他喜欢他的绝情。
不像江丞皓,“你真傻”,他抬手摸摸他的脸,这次他没喝醉,“干什么喜欢我?”
“你晓得我喜欢你?”他抿唇笑,“那我还不算太失败吧。”
他探着脑袋,送上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他们尽管呼吸纠缠,但丝毫不含情欲,“这算什么?”
“报酬”,他拉开车门,“请你再给我点儿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