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朝霞迷糊醒来时,只觉口干舌燥,她睁开双眼,却头昏眼花,根本无法坐起身,只待她在坑上又喘了几口气,方才缓缓坐起身。 她抬眼四顾,屋内昏沉阴暗,两排条炕安放在东西两侧,只有一方小小的格窗,万朝霞就睡在靠西边的角落里,再仔细一看,两边炕上睡着七八个人,不时还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咳漱声。 万朝霞摸到枕边有个包袱,里面包着几件衣衫,她刚发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这铺盖散发着一股霉味,着实不太好闻,万朝霞躲在被窝里换上干净衣裳,这才慢慢摸索着下炕。 她打开低矮的房门,只见这是一个不大的院落,似乎刚下过一场雨,地面上还积着水,有个十来岁的小宫女坐在屋檐下抓石子儿。 那小宫女个子不高,身上穿着粗布衣裳,她脸色蜡黄,独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看到万朝霞出门,她只是扭头扭头看了她一眼,又接着玩抓石子儿的游戏。 万朝霞问道,“小姑娘,这儿是什么地方。” 因为玩抓石子儿,小宫女的手脏兮兮的,可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反倒奇怪的看着她,说道,“西三所,这你都不知道? ” 万朝霞心下了然,她自是听说过西三所,只是入宫多年,却从来没来过。 以前她在南阳殿病了,吴嬷嬷也只是留她在屋里歇息,好生歇息三两日就会病愈,调到乾明宫的这几年,还从来不曾生过大病,偶尔有个头疼脑热,吃一剂药,发声汗也就好了,因此这是她入宫十多年以来,头一回进到西三所。 万朝霞病糊涂了,也不知自己昏睡多久,她见院门儿挂着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这院儿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 小宫女回道,“我叫柳儿,刘嬷嬷出去和人斗牌,且得半日才能回来呢。” 万朝霞摸着身上,想必是来得匆忙,她随身除去几件衣衫,多余的东西没带来,她笑着对柳儿说道,“我口渴,能给我一些水喝么?” 柳儿到隔壁屋里给万朝霞舀了一瓢水,那水瓢像是多年没洗,瞧着油腻腻的,水也是凉的,上面还飘着油星,万朝霞渴极了,她一句话也没抱怨,将水都喝完了。她把水瓢还给柳儿,问道,“这里住都是从各宫挪过来的人吗?” 柳儿嫌她话多,撅嘴回道,“自然是了,要不然还能从哪里来的?” 万朝霞笑了笑,没有再吵柳儿,那柳儿总算能安安静静的玩游戏。 万朝霞在院子里坐了片刻,开始起风,这风凉嗖嗖的让人发冷,她便又回屋躺下,只是屋里气味难闻,生病的宫人们又时时发出痛苦的啪吟声,万朝霞并未能睡好。 约莫躺了半日,从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接着,房门打开,有两个医女模样儿的人走进来,万朝霞半撑着身子坐起,其中有个瘦高个子的医女说道,“可算是醒了,你睡了一日一夜,要是再不醒,我们也不知该如如何是好。” 万朝霞这才得知她竟已睡了一夜,她坐起身,问道,“我得的是什么病?” 医女走到她跟前儿,先用手探着她的额头,答道,“风寒高热,近来时气不好,宫里有不少人病了,为免传给他人,太医院遵照命令,凡是染病的都挪到西三所来休养。” 听了这话,万朝霞心里一沉,她进宫的那年,宫里发了时疫,听闻死了不少宫人,这若是当真是时疫,她恐怕还不能轻易回乾明宫。 医女见她默不作声,只当吓着她,说道,“你也不必担心,太医院说了,宫里的这场病势倒不算厉害,每隔几年都会闹一回,等进了五月就会好。” 万朝霞呆怔片刻,医女递给她一碗温热的汤药,据她所说,她们每日会过来送两回药,像是万朝霞这些人,因是有品阶的女官,能住在西三所,有专人照看,每日还有医女来问诊送药,有些地位低微的宫人们病了,会直接挪出宫外,有多余的汤药就均一些过去,没有多余的汤药就自己挺着。 万朝霞轻轻叹了一口气,便默默的喝药,这药苦得舌头发麻,她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 这医女收过秦静兰的好处,是以对她还算和颜悦色,当然,这些万朝霞还不知情。 “我姓陈,专管西三所这几个院子,你要是不好就叫刘嬷嬷去找我。” 她和万朝霞说了几句话,就给万朝霞号脉,又叫伸出舌头来看,这屋里光线昏暗,也不知她能不能看清。 陈医女给万朝霞诊过后,说道,“你身子底子不错,这病虽然来的凶猛,只要你按时服药,我瞧着倒不妨碍。” 万朝霞说道,“那就好,劳你费心。” 得病得宫人很多,陈医女也不可能只照顾万朝霞,她挨个儿把屋里的病人叫醒,醒了的就自己喝药,没醒的就喝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