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伊迪丝是一个从小就被爱意包围的孩子,那她现在一定绝望崩溃到失去理智,她会不吃不喝,昼夜想念自己亲爱的父母,想念他们给她的每个亲吻和每个拥抱。 但她不是,她从小习惯孤独和寂寞,很长一段时间里便学会了照顾自己的情绪,专注自己的情绪,所以即使生活在并不熟悉的叔父家里,她也表现得如同在家里一样——只是这里不是她的家,旁边也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空气,而是活生生的亲人。 不过这不代表她就不会思念父母,偶尔在见到路易斯叔父和贝琳达叔母在一起交谈时,她也会想起那天在游乐场时,妈妈那一头柔顺蜷曲的黑发紧贴在爸爸胸膛的场景。 “这个孩子或许没有心。”贝琳达叔母悄悄对丈夫说,“我还没见过她哭过一场哪!” “我想这倒是件好事,”路易斯叔父眯着眼睛,把油滋滋的培根卷塞进嘴里,“不必我们去哄她了,是不是?” 贝琳达不置可否地撇了一下嘴巴,又用锐利的眼神看向坐在角落,看似没有注意这边的伊迪丝继续说:“雷克先生大概多久能回来?那件事不能拖,政府机构已经在催促我了。” “很快,他回复我大概只需要一个星期就能回伦敦,请你放心吧,她和她的基金会永远属于菲尔德家。” 贝琳达·菲尔德一直是个精明能干的妇人,她与丈夫在一起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几乎快败光遗产的窝囊废,找不到出路,绝望几乎跳河。 而这时候,贝琳达仿佛从天而降,先是做了他的秘书,雷厉风行替他摆平了那些闻着钞票气息而来的诈骗者;没过几个月,她就又做了他的妻子,深得丈夫的信任,接过了一切生意和产业。 钞票在她手中似乎会自我繁殖,一堆变两堆,两堆变四堆。他们所居住的地方从东区一路搬到西区,账本越来越厚,贝琳达却乐在其中。 而路易斯·菲尔德是个耽于享乐的人,他把财产和家事通通交给妻子打理,自己乐于在外饮酒作乐。 他加入了三个俱乐部,每天聚会的时间比花费在生意上的时间更多,但他从不把朋友带回家。 假如伊迪丝每日都得面对好几个同样沉甸甸、酒气熏天的发臭成年人的话,她可能会提前考虑离开这里。 这天,吃过午饭的伊迪丝准备像往常一样去街道上走一走,或是在附近的公园里寻找一处足够她活动的地方。 但是她还没有走出大门时,就被走廊处的母女二人堵住了去路。 “萨拉,你刚才是不是偷吃了爸爸的薯条?” “我没有。” “不要对我撒谎!年轻的女士,你知道这种食物会使你怎么样!” “就只有两根而已!看在上帝的份上,才两根!妈妈!” 伊迪丝看见萨拉开始哭泣,她圆润的、讨喜的苹果脸上全是泪痕。 “我饿坏了!我已经足够瘦了!”萨拉抽噎起来,“我又不能瘦得像伊迪丝一样,我比她高那么多!” “对不起,孩子。”贝琳达叔母冷酷地说,“但是你的舞蹈老师并不是这么对我说的。” 伊迪丝背着自己米白色的背包一言不发,不知为何心里有种令她感到不舒服的情绪,但很快贝琳达叔母就转过头看见了她。 “伊迪丝,”贝琳达叔母说,“今天是圣玛丽卡恩为高年级学生提前开学的日子,我会把萨拉送过去——而你在几个星期后也会去这所学校念书,所以今天你也跟来,提前熟悉一下校园,怎么样?” “圣玛丽卡恩学校!”伊迪丝有些惊讶地扬起眉毛,“可是我没有要去那里念书,我在威廉·廷代尔念书!” “你已经……十一岁了,”贝琳达叔母说,“你从威廉·廷代尔毕业,应该念中学了。而你的堂姐萨拉恰好在这样优秀的学校上学,你也应该去。”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萨拉擦干净眼泪,难得在母亲面前任性起来,“她那么瘦,模样不精神,我也不愿意和她坐在同一辆车里。” “胡说!”贝琳达叔母皱着眉毛打量了伊迪丝一番,语气勉强地对萨拉说,“她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是不是?骨头上长出了点肉,脸色也红润多了。” “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伊迪丝回嘴,“而且我也不想和你坐在一辆车里,更不想和你去同一个学校。” “够了!小姐们!”贝琳达叔母发怒地说,“这个家不允许斗嘴,把你们的不满藏进心里,立刻回房间去整理一下,我们五分钟以后离开,明白吗?” 看起来伊迪丝的反抗不会管用,而短暂几个星期的寄人篱下生活开始,她也开始学着停止使用尖叫和大喊来解决问题,如今没了别的选择,伊迪丝只好上楼去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