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时光,季祈永每每需服汤药,那甜润的蜜饯,便早早置于案几一侧。
若是病情沉疴,秋庭桉更是如影随形,无微不至,喂药之余,还以蜜饯解苦,情深意长。
而今光景迥异,季祈永凝视着碗中深褐色的药液,心中忽生几分酸楚与委屈,轻声言道:
“我喝就是了,阿兄别凶……”
像个寄人篱下的小可怜。
那委屈又乖巧的模样,惹得季阳无奈一叹,手上的动作没停,将碗递了过去。
“可觉苦涩?”季阳轻抿薄唇,面带歉意,“我这没什么好东西,你若不嫌弃,将就着吃。”
季阳从桌上拎出一盒大枣,不似宫中蜜饯,多做工精巧,且种类繁多。
只是简简单单,晾晒之后,烘干的大枣。
季阳生母性情刚烈,不愿与皇帝苟且,加之出生便是庶女,没有像皇后那般,嫡女有母家的支持。
以至于,生下季阳后,便被季昌宁舍弃深宫。
只是幸好当时,贵为皇后的阿姐,不曾因为身份差距,断了亲情。
甚至格外照顾季阳生母,两姐妹在宫中也算互相有个念想。
但后来,季昌宁忌惮外戚势力,他本就与这些嫔妃没有感情,不过是为了巩固皇权。
然世事无常,季祈永十岁那年,季昌宁为固皇权,剪除外戚,终至皇后亦难逃厄运。
唯季阳因封王在外,幸免于难,母子二人得以苟全性命。
只是季阳生母,顾念当初阿姐在宫中的照拂,再世之际,多次嘱咐季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保护好阿姐的孩子——季祈永。
所以……
当季阳听见季祈永说,在昌州,他派人刺杀他时,季阳大为震惊,甚至以为这娃吃错了药。
季祈永看着那盒大枣,心里想起季阳从前送的那只鹦鹉。
“阿兄……那只鹦鹉,我……我把它弄丢了……”
其实那时,都是少年贪玩之际,那鹦鹉又是不可多得的稀有物件,季阳自己也很喜欢。
但他念着母亲嘱托,向来都是把最好的给他这个弟弟——季祈永。
季阳闻言,心中虽有惋惜,却未露责备之色,反以温言宽慰:
“无妨,丢失便丢失了,你若喜欢,我他日再为你寻觅便是。”
说罢,抓一把大枣塞入季祈永手中,笑道:“吃吧。”
季祈永这才发现,季阳指尖像是被什么所烫,此刻竟是一片泛红。
“啊……没事……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就一直把药温着……烫了一下。”
季阳大大咧咧笑着,并不放在心上。
外表刚强,实则内心柔软,皆因自幼饱受冷落。
唯有如此,方能护佑亲人,屹立不倒。
“对、对了……午时……他已经追随叔父,准备随军出征……诶,阿兄!你去哪?”
“废话!我夫人都要跟那糟心玩意,去外域了!”
“我去接夫人回家!”
季祈永话还未说完,季阳已急急忙忙跑了出去,留下季祈永一人在屋内……
季祈永望着空荡荡的门口,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
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
……
裴府——
裴书臣步入内室,秋庭桉欲起身行礼,却被其温言制止。
“无需多礼……”
裴书臣叹了口气,“把那孩子气走了?”
秋庭桉无奈一叹,微微点头。
时序政还不知季祈永被气跑了,笑洋洋,呲着个大牙,就从门外大步跨进来,叉着腰:
“我说,你俩天天,能不能别垂头丧气的,多跟我和永儿学学,来,笑一个。”
秋庭桉本就心烦,时序政算是撞枪口上了。
裴书臣一脸,政儿啊……自求多福吧……
果然……
秋庭桉张嘴,就是:
“效汝之行,致帝之怒,身如碎瓦何乃令吾三人赴狱以赎尔身乎?”
“噫!窃鸡失米,窃印之谋,何其谬也?何不径引帝入囹圄乎?”
“宜多食豕脑,以补尔智之不足,时阿三!”
意思:【“像你,被皇帝打的跟零碎件似的,多大的人,还得我们三个去狱里捞你……”
“呵……偷鸡不成蚀把米,偷印章……亏你想得出来?你怎么不直接拉着皇帝去大狱?”
“多吃点猪脑补补吧!时阿三!”】
……
时序政:我……呜……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