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上的这枚廉价到不能再廉价的红宝石粉戒指,一言不发。
用料劣质,做工粗糙,原本就是用宝石粉压制的戒面早就因为时间而失去了一点可怜的光泽,遥远而又模糊。
就是这么一个玩意儿,居然搅和得他的后宫不得安宁,他还真是小瞧了他们。
海兰跪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今日的天气并不冷,但她却忍不住地浑身颤抖着,仿佛被一种巨大且无形的恐惧所笼罩,周遭的气息仿佛也变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压抑,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这个帝国的所有者,所以,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临的到底的什么,即便在来乾清宫前,她已经做过了所有的心理建设。
但此刻,她依旧感到害怕、无助。
“你认为朕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弘历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跪在下面的海兰,冷冷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海兰知道她今日所说的话,确实太过于惊世骇俗,若是这样的话一旦传出去,恐怕大清帝国都将颜面无存。
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皇上,臣妾用性命、不,臣妾用珂里叶特氏满门的性命担保臣妾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弘历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上的戒指,这戒面上的一点红色,如同血一样刺痛他的眼睛。
魏嬿婉在内侍的引领下走进养心殿东次间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愉妃悲痛欲绝却视死如归地跪在地上,皇帝看起来喜怒不形于色,但就凭她侍奉皇帝二十年的经验来看,皇帝这平静的面容下怕是蕴藏了雷霆万钧。
她敛了神色,端端正正的跪下,恭恭敬敬的请安:“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弘历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没有叫起,依旧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上的那个戒指。
魏嬿婉心里咯噔了一下,哪怕她还是宫女的时候,皇上都不曾如此过啊。
所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魏嬿婉快速地将这些年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进保来传召的时候,她也曾明里暗里的试探过皇上这个时间召她过去是有什么急事吗?可是进保只说:“娘娘到了养心殿,不就知道了吗?”
现在想来,要么是进保也不知道之前东次间里发生了什么事,要么是刚刚东次间发生的事情是进保不敢说的。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好事!
果然,下一秒一个东西就“啪”的一下砸到了魏嬿婉的裙摆上,然后咕噜噜的滚落在地。
魏嬿婉被吓了一跳,差点跌坐在地上,好在多年的宫廷历练,让她很快就稳住了自己。
“皇贵妃可认识此物?!”弘历的语气平静,辨不出喜怒。
魏嬿婉低头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那是一个戒指,戒面微光枯涩,银托发黑且布满了划痕,但,她认识。
“臣妾认识。”魏嬿婉微微抬起头,毫无畏惧的说出这句话。
弘历冷冷哼了一声,仿佛这个答案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那皇贵妃倒是详细说说这个戒指的来历,朕想听。”
魏嬿婉内心闪过一丝烦躁,仿佛一个汹涌的暗流,随时会冲破她表面的平静。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如懿也真是的,人都已经被禁足在翊坤宫了,怎么还这么不消停呢?
这倒不是她污蔑如懿,而是愉妃向来和如懿交好,这会子皇上听了她的话之后,就急急地将自己召了来,又开始翻几十年前的旧事。
魏嬿婉真是不厌其烦,这如懿自己沉迷于几十年前的小儿女情态,也不许别人往前走一步,也不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片刻的宁静之后,魏嬿婉重新睁开眼睛,面对着面前的男人,她的眼神坚定而澄澈,“臣妾曾经是这个戒指的主人,曾经也对这个戒指寄托过一些希望。”
“曾经?”弘历轻轻吐出两个字,满满都是嘲讽的意味。
“是,曾经!皇上知道,臣妾十三岁入宫,成为宫女,在四执事库伺候过衣裳,在花房伺候过花草,也在启祥宫里伺候过淑嘉皇贵妃,那些年臣妾……”魏嬿婉努力的绽开一个微笑,试图缓解一下气氛,但是这微笑却比哭还难看,“那些年臣妾的日子都是眼泪拌着过的,唯一的念想便是等到了年纪能出宫去,找个能搭伙过日子的人,不用再过挨打挨骂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这些事情,宫里头有些年纪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海兰是潜邸的老人,自然也是知道的,甚至她还亲眼见过,于是,她忍不住用同情的目光看向魏嬿婉。
“这戒指便是那时候,臣妾的同乡凌云彻送的,臣妾的额娘想让臣妾在出宫之后嫁个有钱有势的人家,无论是做妾还是做填房,臣妾都不愿意,想为自己找条出路,便以为凌云彻是个好人。后来,臣妾有幸伺候皇后娘娘,学到了很多东西,更是学会了明辨是非,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凌云彻不是同一种人,臣妾宁愿在宫中当一个嬷嬷,也不愿意嫁给凌云彻这样的人,于是,臣妾便将这枚戒指还给了他,从那之后,臣妾和凌云彻便再无瓜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