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羯在一旁冷眼看着,不由得感叹自己明智——幸亏有这个萧昀汐为他挡雷,若真让他自己亲手对抗神照熙,怕是没三两招就要被人炉手中的金枪捅两个透明窟窿了。这一仗,萧昀汐若是胜了也就罢了,但若是萧昀汐败了,轮到自己岂不是瓮中之鳖?这可开不得玩笑。不如趁着萧昀汐困于阵中之时,先行撤离,再多加人手包围正殿,以保万全。
他瞥了昀汐一眼,见昀汐全力应对神照熙,并未注意他的动向,便趁此机会悄悄撤出正殿大门。
杨羯的行动无不落在神照熙眼中,他有心嘲讽萧昀汐被留在阵中挡雷,心意既生,当即手指轻点箫孔奏出一段应景的诙谐乐章,音色曲调皆是轻佻。昀汐九窍玲珑,见神照熙脸上浮现轻蔑笑意,又听见身后大门关合的声响,立时便知杨羯所作何事,心中冷笑,也不说话,只沉着应对面前难题,手上招数更加凌厉。
虽心中不悦,但昀汐思路依旧清明,无时无刻不在盘算如何破阵。他在阵中周旋良久,心知此阵要害不在两个人炉,而在神照熙手中那柄金杖雌雄箫上。那柄金杖雌雄箫是连结神照熙与人炉的纽带,只要破了这金杖雌雄箫,这两个人炉之间的回护便不再那般周密迅捷,自然得破。他看准机会,运动身法向神照熙急冲几次,想要生夺神照熙手中金杖,却总是被人炉给挡了回来。原来神照熙也发现了他的意图,便及时操纵人炉阻隔他的冲击。
格斗时间长了,昀汐的体力也渐渐有些懈怠,心知再不做行动,怕是必败无疑。他心中急迫,可迟迟找不到方法,背后白衫不由得汗湿了一片。
神照熙好整以暇,唇角带笑,抬手架起金杖箫,气息一转,便吹起一首动人的小曲。
这音符自箫底涌出,穿过刀光剑影撞在昀汐耳底,瞬间如一道闪电照亮了他渐渐暗沉的思路。
这曲子……这曲子……正是他与任青眉年少定情的乐调,是他在竹林中怀念荆婴时才会奏响的音律,是他与小叶子初识与再见时牵引的心曲……他闭上眼,仿佛又见到重重叠叠的过去走马灯般在眼前闪现。
这是专属于他的旋律。这旋律是伤他最深的刀,是天下最苦的药,也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甜蜜时光。
刹那间,力量突然就充满了他全身。他陡然睁开眼,两片长袖骤然击出,卷住了左右疾刺而来的金枪!
神照熙加紧吹奏,乐曲疾变为冷峭高音,催动人炉竭力进攻!
人炉亦红了颜面,手上劲力加重!只听嗤的一声裂帛声响,金枪穿透昀汐长袖,双双刺入昀汐侧腰肌肤之中!
眼见得手,神照熙刚要在心中欢呼,却见人炉面色大变,金枪枪杆凝在半空中剧烈的颤动着,任人炉如何手上加力,亦无法再前进半分!
这一刻,昀汐牙根紧咬,运起毕生功力,将两柄金枪抢兵紧紧抓在手中,奋力向外一提!
风声骤然大作,如狼吼,如虎啸,如鹰鸣!昀汐身上披着的飘逸白袍竟被内劲震成片片白叶,犹如霹雳一般炸裂开来,激射进人炉体内!惨呼间,无数血花飞溅而出,将飞在空中的白叶染成了火一般的颜色!
在这火花爆裂之中,昀汐一声长啸,手中金枪调转枪头,猛然向前刺出!
箫声骤停。
神照熙面如死灰,金枪的枪尖凝在他咽喉之前,只需再向前半指,便可刺穿肌肤,直达要害。
叹息一声,神照熙抬眼向前望去——昀汐那谪仙般的容颜上已溅满了人炉的血,血气蒸腾缠绕几乎覆盖了他全部的面容,可他的眼睛却依然那般犀利,眼中虽倒映着敌人落败的身影,却依然看不出一丝得胜的喜悦,深邃到令人捉摸不透。
神照熙惨烈一笑:“萧帮主,好身手。”
他陡然向前一步,就要撞在金枪之上!
可昀汐却收了枪,一伸手便扶住神照熙前冲的身躯,沉声道:“你已是我手下败将,我不杀你,你就没有权利死。”
他反手两指,便点了神照熙穴道。
看着神照熙软倒在地,昀汐一口气才舒了出来,只觉胸口巨震,头晕目眩,脚步虚浮,伸手捂住侧腰伤口,俯下身去轻轻喘息。
身后传来响亮的掌声,还有杨羯得意的夸耀:“好,好,好,不愧是萧帮主,果然神功盖世!多亏有你,咱们才能兵不血刃制服神照熙。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定当为你封个首功!”
昀汐浅浅一笑:“……多谢了。”
杨羯上前俯视神照熙,笑道:“神照熙,借你玉玺一用。”说着,他便伸手在神照熙腰间一摸,摸出一枚小小金章,拿在手里把玩几下,“嘿嘿,有了这个,什么圣旨写不出来?”
他回头命令亲兵道:“去,把神照熙软禁在后宫。有他在手里,不怕那些固执死忠不肯效力。”
这时有人来报:“启禀杨使者……”
杨羯眼睛一瞪:“什么杨使者,叫杨尊主!”
来人忙改口道:“是!杨尊主。启禀杨尊主,龙京一率领一群拓鞑人前来攻城,现正在东门与陶老板周旋,情势紧急,还请杨尊主亲临应敌,以震敌军声威!”
“拓鞑?”杨羯皱了眉头,“龙京一居然和拓鞑人搅在一起?太不可思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