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一愣,望着她,不知如何作答。玉珑却揉弄着水红色的帕子说:“爷说,他爱我,就喜欢我的矫情、任性、无礼。我越是胡搅蛮缠,他越是喜欢的。”
“他说过的,他说他喜欢的!”玉珑丢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笑得花枝乱颤一般。
忽然,她冷下面颊担忧地问:“不,爷嫌弃我,他嫌弃我。我脏了,我身子脏了,他会嫌弃的。”玉珑忽然急躁起来,慌忙对了镜子左右照着,渐渐安静下来叹口气说:“幸好,衫子是干净的。”又黯然低眸,“我的身子,是留给爷的。如今,却脏了……”
漪澜含泪立在她身边,不知如何劝慰。
三姨太娘家的兄长闻讯赶来,五姨太慧巧吩咐漪澜去前堂代为抚慰。也是漪澜执意要见三姨太的娘家亲人,毕竟她欠三姨太一命,要替三姨太尽那些未了的心愿。
漪澜却担心宝儿,怕是宝儿得知他娘亲的噩耗,如今难以隐瞒。
漪澜嘱咐丫鬟们伺候好六姨太,自己去前厅去料理三姨太的后事。
梳妆台前的六姨太玉珑忽然一把拉住漪澜的手,也不说话,扬起骄傲的下颌,水汪汪的眸子痴痴地望着漪澜。
玉珑伸手从金光闪烁的木匣中拿出一个朱红色锦缎盒子塞在
漪澜手中,凄然道:“世间情词无数,却唯有一句最是伤怀。你可知是哪句吗?”
漪澜不解地摇头,玉珑却笑了,那笑容中满是凄凉。她沉沉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漪澜一惊,手中锦盒险些落地。这句诗从她口中说出,竟似宿命的判词一般。 漪澜将那锦盒打开一看,竟是一颗鹅卵大小的明珠,上面淡淡氤氲一层柔光。若她没有识错,那是“玥”!仅此一枚,便是价值连城。
玉珑握住漪澜的手,衔着一痕淡淡的笑意轻轻摇头叹气道:“你将我这话,转告老爷!”
漪澜好言安慰她说:“爷怕荡平匪患就会回府。六姐姐打扮得艳压群芳的,爷见了一定高兴。不如还是姐姐亲自交还老爷吧。”
前堂,满是白绫素幡,请来做法事的和尚道士诵经做法,缭绕的青烟满院,传来隐隐的悲声。
哭天抢地的一阵悲声中,传来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娘,我要娘,我娘没有死,娘!你在哪里呀!娘,你来见见宝儿啊!”
漪澜的一颗心紧揪,眼泪奔泻而下,可怜的宝儿。漪澜疾步寻声而去,宝儿被一身臃肿棉布袍腰系麻绳的花家舅爷紧紧抱在怀里,贴着他哭得膻红的小脸落泪宽慰:“宝儿乖,宝
儿乖,舅舅回常来看你的。你娘,不过是,出远门了。”
一阵悲声更盛,呜咽声如波涛暗涌。
五姨太慧巧双眼噙泪的抽噎着,用帕子为宝儿拭泪哽咽道:“宝儿,不哭。再哭,可让你舅父舅母肝肠寸断了,就是你娘若听到,也不得安心。宝儿,娘不在了,日后五娘就是宝儿的亲娘,宝儿乖。”
又是一阵悲哭声,花家舅爷舅奶奶噗通跪地哭道:“舍妹就留下这一脉骨血,虽是周家的根苗,还求五奶奶日后照应宝儿,我们夫妇替九泉下的妹子叩头了。”
远处传来梵音,为冤屈的亡灵超度。有没有哪一处悲悯的所在,可以摆脱这流离的宿命,可以收留无尽的苦悲。让世间所有伤痛都归于无形,梵音一曲,扬幡招魂。
身子冰冷如冰凌,漪澜扶着廊柱并未近前。
心死,怕就如冻做这冰柱一般吧?
听着花家舅爷舅奶奶的哭诉,漪澜面颊的泪被北风吹干,撕裂般的疼痛。我想起三姨太,她本是贫贱人家的女儿,得过致深的青睐,也曾有过柔情蜜意的无尽缱绻,更为他生下了宝儿,可本该开在乡野之中的花却开花结果在深宅富贵家,终不长久。
转念一想,便是六姨太富贵人家的千金,沦为小妾
,繁华过后成一梦,又如何能守住昔日的风华柔情呢?
六姨太,那回眸时凄然的笑脸,明媚如春花含了未晞的晨露,绽放在廊下,待着主人推窗时的赏识。那杏红衫子,双丫髻,娇俏的模样,呈现眼前。漪澜心头兀的一惊,忽觉几分不祥,忙转身向幽兰馆而去。
冰绡诧异地紧随了问她:“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看不得这悲戚的场面?”
“冰绡,幽兰馆,咱们速速回去,”漪澜疾步奔回幽兰馆,一片幽清。
喊了几声,不见丫鬟,只院外扫雪的聋婆子嘟哝着:“三姨太今日发丧,丫鬟们都被喊去前院张罗去了。”拖着扫把走远了。
漪澜微皱眉头,也不知六姨太去了哪里,寻遍屋内不见她。想起她今日清晨盛装打扮,一种不祥的预感更是强烈。玉珑,她跑去了哪里?漪澜吩咐冰绡分头去找。
附近更无旁处可去,六姐姐她能走去哪里?隔壁是露华浓温汤院,却蒸腾起袅袅的水气,泛着梅花淡淡幽香。好奇怪,是谁在香汤沐浴不成?
漪澜心下一动,不觉释怀,是了,一定是她听了劝告,索性去了温汤中沐浴洗去污浊。
想是玉坠儿那丫鬟也随去伺候她,难怪屋里无人。
漪澜打发冰绡去前面请郎中来,顺便去取些消肿化瘀的药材,以便给六姨太玉珑泡浴。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