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揭秘,到底是他非他,纠缠漪澜许久的谜题如今更是诱惑。漪澜急于知道谜底。可她如何能断定就是他?抑或不过是个巧合,是她多心去想,越想越像罢了。
满怀心思,漪澜也不曾留意四周旁人的说笑,一阵阵笑声从耳边划过,堂上的气氛轻松许多。漪澜徐徐揉着衣袖,忽然觉得右边袖笼沉甸甸的,伸手去一捏,硬硬的。
哦,是那块儿截获的那夜救她的蒙面客腰间的玉佩,这几日她从不离身的,就在她袖笼中放着,未免有些沉甸甸的。
陡然间,一个心思浮现,审案般的屏息静待,漪澜手握袖笼中那硬梆梆的玉佩,捏得渐渐的越紧,仿佛就要捏碎。
螺子黛和画纸取来,铺在八仙桌上,众人齐聚过去,漪澜也敛衽盈盈走去。
只是乘人不备,漪澜轻轻的垂下袖笼,极其自然地一松手,那枚名贵的“鹦哥绿”五色沁螭纹玉佩就不动声色的稳稳落在她裙摆下。她移步向前,那枚色彩灿烂的古玉佩就独在那厅堂的乌玉青砖地上。
漪澜行至案前,信手捻起一枚“蛾绿”螺黛,心思却还在那地上,目光却要故作镇定的落在纸端,手心隐隐还存有那枚古玉的寒意。
她徐徐抬眼打量立在桌案对面的周
怀铭,他倒颇识趣,一撩一摆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漪澜看他一眼,讪讪地垂头,手中的螺子黛尚未落纸,就听三姨太惊叫一声:“哟,谁的玉佩掉了。”
“这,不是老爷的古玉佩吗?”
“看看,怎么掉这里了?”
周怀铭不动声色,一动不动的打量漪澜,唇角勾着一抹邪魅的笑。
三姨太已大惊小怪的捧了玉佩过来,六姨太在一旁顺手从她手心抢过,堆出一脸旗开得胜的笑就凑去他身边,为他系在腰间。
漪澜的目光丝毫不离地紧紧凝视那枚玉佩,记得那夜“轻薄”她抢背她在背上疾奔在山野的蒙面贼,暗夜的破庙里扯下她的罗袜为她捏脚正骨,自己还在情急中扯下的他腰间玉佩……
又是那枚玉佩,如今带她来寻到它的主人。周怀铭忽然挑眼看向漪澜,漪澜避开他目光 心里一沉。是他 果然是他,原来如此!
漪澜垂头,眸光落在纸上,喉头却有一番难言的甘甜滋味。原来是他?
她心里默念,如此一来,那纠缠她心里许久的噩梦就又是另一番解释,另一番释怀了。
山谷遇难,盗匪劫色,夫婿只身闯敌穴,单枪匹马力克群贼,只身救她出虎穴,却不便透露身份。荒郊古
庙,为她正骨。只想到这里,那场噩梦便被吹得烟消云散,对他的鄙薄、痛恨、恶心都渐渐的散去许多,心里反是隐隐愧疚。只是,他既然那夜救她,为什么不表明身份,为什么只字不提呢?
她心中一阵百感交集翻涌,再看眼前人,怕已不是昔日模样。原来是他。
漪澜手捏螺子黛,仔细打量他,却含了几分胆怯娇羞。她从未如此直视一个男人,如此近的端详他的眉眼,口鼻,高高的额头,线条分明的面部轮廓,一眼看去,便是跃然纸上的一幅画。
漪澜打量着他,再将那每条线条深深镌在眼里心上,在付诸笔端,加上满心的感激和此刻的欣赏,一笔笔的勾勒出那夜山神庙中的蒙面客幽深魅惑的眼,深深的耐人寻味。
周怀铭的目光时而望向漪澜,时而落在她手下的画卷上,开口说:“横看成岭侧成峰,八姨太果然与众不同。”
漪澜心一惊,不知他此话是褒是贬,只淡然一笑继续。
那威棱的下颌,坚挺的鼻,清癯的面颊。她再投了目光向他,他也满是寻味地望着她,一笑说:“这西洋画,若要画人先要将人变作个泥胎一动不动一个时辰,也是熬煞人呢。”
难得他说出几句话,漪澜只盼速速的完成
手下的画作,但又怕手中的画一旦作完,就再也无法如此肆意无所顾忌地审视他,贪婪地审视他一分一寸。
周怀铭被她看的尴尬,避开漪澜的目光去同六姨太说话,说些什么漪澜也不曾留心听,只是他那双眼睑深镌般的眸子,深深的,令漪澜不由得想去多看他几眼。
想来可笑,来兴州的路上,漪澜同冰绡还曾猜测这周总督定是位未半入土的老头子,谁想老天竟然送个英俊魁梧的如意郎在她眼前。满心的忐忑,化作温情脉脉,不敢流露在眼里,只流泻在笔端。
小像画就,漪澜自己并非十分满意,总觉得画中人的眼角眉梢间,少了些许生气,看上去有些老气横秋,远不及给慧巧画得小像传神。
众人围来看,却是异口同声地啧啧称赞,说这画中人活脱脱如老爷从画里走出。
那幅画逞去周怀铭跟前,他也点点头赞许地说了两个字“甚好!”,抬眼看看画,又看看漪澜,看看漪澜,有审视那画中小像。
终于他不露半丝喜怒地将画卷做一卷,吩咐下人收了去。
回房时,慧巧已吩咐人将那套名贵的文房四宝送来漪澜的书斋里。
慧巧把弄着漪澜的手翻来覆去的看,夸张地取笑:“让姐姐好好看
看,这是一双什么手?可是堪比仙女儿了。这画画得如此传神,真真爱煞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