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福回到大营立即找大夫问询了锦书的病情。
“锦书姑娘脉浮紧而弦,症见高热却仍恶寒战栗,肢体酸痛沉重尤甚,痰阻淤塞,此乃风寒之邪,由表入里,寒邪凝滞……”
“停停……”
厚福蹙眉,吓得大夫赶紧噤了声。
“说点本宫听得懂的。”
寒冬腊月的天气,大夫被吓出一身的冷汗,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接着道:“回禀公主,锦书姑娘寒邪入体,病情极为凶险,现在已经用了温经散寒的汤药,姑娘若是能撑过三日,便能好转。”
“三日?”
厚福眉头锁得更紧了,冷声道:“务必尽全力治好她,否则……否……”
厚福担心锦书,却发现自己竟不自觉地差点说出“否则要你陪葬”这样的话。
他们千里迢迢从大虞跟随她一起来到北胡,虽然他们不知他们跟随的,忠于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假公主,但在厚福心里一直当他们是能一起并肩作战的同袍。
自己的嘴里怎么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难道面具戴得久了,就以为自己是真的公主,可以随意取人性命吗?
原来权力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厚福只觉浑身恶寒。
长叹一口气,缓声道:“她与你们一样,一路伴我来到北胡,请一定要医好她!”
大夫一个头磕在地上,眼里噙着泪水道:“下臣不敢当,公主放心,臣定会尽心竭力救治锦书姑娘。”
暖帐中,香烟袅袅,日光从陶脑洒下来,没有锦兰,没有锦书,只有火盆里的炭火发出“噼啪”的响声。
厚福笑笑,有什么好怕的?
从始至终,她都只是自己一个人,从她自己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一个人在街头讨饭……将来也会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
她不像王爷,身边永远围着许多爱他惧他的仆人;不像齐大人,有忠心于他的手下和关心他的家人;不像云先生,他曾经有苏姑娘……
而自己,从来都只有自己。
所以她主动来和亲,她只有跨越阶级,才可以和王爷,和齐大人,和先生同席而坐。
她心里的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感到孤独。
人的命,天注定,她不能因为锦书生病而停下,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就算锦书挺不过来,她和她们的日子依然要继续。
谁都无法陪着谁到永远,人生就是一条只有一个人走完全程的路,路上遇见的所有人,都是过客。
大家可以在这条路上相逢,便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事。
藏好锦书画的北胡地形图,厚福去看了月影。
小家伙又长大了些,多日没见乌恩,月影和乌恩亲昵得很。
“你今年多大?”
乌恩蹲在地上,将月影抱在怀里,回道:“回王妃,乌恩今年十三岁。”
“从前是哪里的?”
乌恩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低下头道:“秀善部。”
“那你跟阿宝姬不是同一个部族?”
“是,只是从前不认识阿宝姬姐姐。”
乌恩用手抓挠月影的头,回说。
“你的父母呢?”
乌恩沉吟半晌,眼里涌出泪水来:“他们都死了,为了保护我而死。”
“是拉日图杀了你的家人?”
乌恩警觉地看了看周围,见四下无人,这才看着厚福狠狠地点点头。
厚福想了一会儿,问:“乌恩!我的帮厨对你有救命之恩,他们都是忠于我的,他们救你,就等于我救了你。你,可愿意忠于我?”
乌恩听了一怔,推开月影,面向厚福双膝跪地,道:“您待乌恩好,乌恩愿意忠于您,乌恩这条命都是您的。”
乌恩从前的主人,对乌恩非打即骂,经常依自己的心情对待乌恩。经常上一秒还与乌恩说笑,下一秒就脚踹鞭打。
他让乌恩牧羊,就让乌恩跟羊睡在一起,乌恩病了,他就让乌恩自生自灭。
厚福拍拍乌恩的肩头,让他起来,厚福的个子不高,乌恩站起身,个子到厚福肩头。
“我要你忠于我,不是要你的命,要好好活着。他日若是在我和活命之间只能选一个,你选活命,我不会怪你!谁的命都只有一条。”
乌恩看见厚福身后的阳光,是那样的夺目耀眼,王妃像在发着光。此时他并不知道厚福要做什么事,只是在心里暗暗想,只有王妃要他好好活着,王妃一定是个好人!
“明年你想参加赛马会吗?”
“想。”
乌恩想也不想地回答。
厚福笑笑,对乌恩道:“你去马厩找包勒,让他给你选一匹好马,就说是本宫说的。”
“是,乌恩谢王妃。”
厚福回头看向乌恩道:“以后不要叫我王妃,我是大虞定安公主。”
到了夜里,锦书烧得更加厉害,已经浑浑噩噩说起了胡话。
“娘,弟弟……玉儿好想你们。”
“玉儿?”
厚福疑惑地看向诊脉的大夫,大夫收回脉枕解释道:“锦书姑娘是高热呓语,玉儿许是锦书姑娘的本名。”
厚福看着锦书,心道:原来锦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