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君县隶属于临安府,坐落在桐河之畔。
今日河岸边,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一年一度的河神娶妻仪式,即将在此隆重举行。
传说中,桐河之中住着一位贪恋美色的河神,倘若不为其娶媳妇,桐河便会大水泛滥,将周边的百姓都淹死。
河边已经建好了几座特殊的房子,张挂起赤黄色和大红色的绸帐。
在巫祝的引领下,十余名女子在此沐浴斋戒,又穿上了新制的丝绸花衣。周围人们为她们备办了牛肉和酒食,场面看上去似乎格外喜庆。
几只纸扎的彩船,早已停泊在河岸,等待着仪式的开始。
沈丘的母亲,那位昔日沈府中名为“凝秀”的粗使婢女,今日也身着红色绸衣,静静地站在这些女子之中。
按理来说,凝秀已经年过三十,相貌也平凡,还生过孩子,完全不符合河神娶妇的标准。
但是,既然金陵沈氏的家主夫人坚持要将她送过来,桐君县驱魔司知事封成亮自然也愿意顺水推舟,帮她这个小忙。
根据大齐门阀的传统,沈丘身为沈琮的儿子,在名义上,他的母亲是贺茹。而即便凝秀生下了孩子,只要沈琮没有正式将她纳为妾室,她在家族中仍然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下人,没有人会去专门记住她的名字。
因此,封成亮只知道沈丘是婢女之子,却对沈丘与凝秀之间的母子关系一无所知。
而其他女子,则是巫祝们从民间挑选出来的。
在桐君县,许多人因担忧自家的女儿被选中,纷纷向官员和巫祝暗中行贿。官员与巫祝借此机会,大肆敛财。
而嫁给河神为妻的命运,则落在了那些无法承担贿赂费用的贫苦家庭的女儿们身上。
伴随着激昂的锣鼓声,凝秀与其他“新娘”一同被送上了纸扎的彩船。
其中有个十二三岁、因营养不良而身形枯瘦的女孩,在听到官吏们的催促后,瞬间哇哇大哭出了声,定定站在原地,就是不肯向前挪步,嘴里喊着“我要见爹,我要见娘,我不要嫁给河神”。
听到哭声的封成亮,眉头紧皱,脸上露出厌烦的情绪。
一旁的衙役看见知事大人不悦的脸色,心领神会地走上前,对着那女孩身上狠狠踹了一脚。
女孩面朝下重重摔在地上,身上沾满了泥巴。
那衙役粗暴地拽着女孩的衣服,如拎小鸡一般把她拎起来,扔到一只纸扎彩船上。
环顾四周喧闹的人群,凝秀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内心被悲凉所填满。
她知道,自己这一去,恐怕再也回不来了,更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
但她还是强忍着泪水,没有哭出声来。
凝秀的性格向来胆小怯懦,习惯于逆来顺受。
她知道自己身份卑贱,早已习惯了把沈家夫妇的话视作圣旨。
曾经,沈琮醉酒后撕裂她的衣裙,她选择了默默忍受;当贺茹为了折磨她而将她派到田间劳作,她依旧没有反抗。
她唯一一次在沈琮面前情绪失控,是儿子沈丘险些落水而亡的那天。然而,沈琮却只是给了她一记耳光,命令她立刻滚开。
凝秀紧紧地抓住船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不敢想象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河神的传说在她心中萦绕,那贪婪、好色的形象让她不寒而栗。她闭上眼睛,试图平复翻涌的情绪,但周围的鼓声、人声和水声交织成一片,仿佛要将她淹没。
多年前阿丘落水的那一刻,应该也跟她现在一样恐惧吧!
面对今天的遭遇,凝秀同样选择了顺从,害怕自己的反抗会违逆了夫人的意愿,进而给儿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更担心儿子得知此事后会在家族中闹事,最终毁了自己的前程。
在她看来,如果能以她嫁作河神之妇,换取沈家对儿子的善待,似乎也是值得的。
随着纸船渐渐被水浸透,凝秀双手合十,向太上昊天和紫微大帝默默祈祷,祈求他们保佑儿子一生平安幸福。
纸船远离了喧嚣的县城,缓缓漂向河中心。
就在这时,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涌动起异样的波澜。
猛然间,无数双长满黑色长毛的锋利爪子从水下钻出来,紧紧抓住船缘,然后开始疯狂撕扯这些脆弱的纸扎彩船。
不远处,有两个“新娘”已经一边凄厉地惨叫着,一边被拖下水中。
凝秀作为一个大字不识的婢女,脑子里本来还在想着河神究竟长什么模样,哪里想得到会遭遇眼前这般骇人的场景?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
当沈丘急匆匆从金陵城赶来时,他目睹了那些面目狰狞的怪物正在凶狠地撕扯着纸船,其中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已经紧紧抓住了他母亲的手腕。
这一幕瞬间点燃了沈丘的怒火。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毫不犹豫地朝着河中央疾飞而去。
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叠改进版的“太上北极镇魔杀鬼符”——这些符咒是他近日在寿昌坊中参照顾旭给出的模板所绘制的,然后将其抛向河中的怪物。
河面上顿时燃起了耀眼的桔红色火光。
沈丘平时总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