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血淋淋的头颅赫然悬挂在洛京西城门顶。
此时死者没戴官帽,头发稀疏的秃顶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晃眼。
顾旭与上官槿并肩站在城门下,抬起头,目光正好迎上了死者那双瞪大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似乎还残留着惊恐、难以置信的情绪。
在头颅边的砖墙上,被人龙飞凤舞地写了两行大字。
从书法角度看,这些字虽然谈不上特别漂亮,但字里行间却透出一股嚣张气焰,活脱脱像一个持枪傲立于天地之间的狂徒。
“杀人者,赵嫣!”
“为永宁县堤坝下的孩童鸣冤!”
“赵嫣……”顾旭默念这个名字,心头一时有些佩服。
不久前,他在回禄教的地窟中与赵嫣有过一面之缘。
没想到,当他还在小心翼翼寻求对策的时候,赵嫣却已单枪匹马,干脆利落地解决了罪魁祸首。
“不愧是赵嫣,”一旁的上官槿也由衷地感叹道,“整个洛京城,恐怕也只有她敢这样行事。”
…………
此刻的赵嫣,正威风凛凛、气派非凡地行进在洛京的街道上。
她身着一袭耀眼的红衣,骑着一匹深红色的骏马,黑色的秀发随风飘舞,宛如一团熊熊燃烧的黑色烈焰。
她的四周,簇拥着十余名黑衣修士。他们手持利刃,身上透出一股凛冽的寒意,令人不敢轻易靠近。
赵嫣在青楼乐坊中结识的几个红颜知己,在得知她重返京城的消息后,纷纷打开了各自阁楼的窗户。
她们或轻握手绢,或摇曳蒲扇,半遮面庞,羞涩而笑,远远地向赵嫣挥手致意。
赵嫣则微笑回应,一双秀目妩媚动人。
陈见贤背景大,赵嫣的背景更大。
前者仅仅是陈家的一个旁系子弟。
后者却是圣人强者赵长缨的独生女儿。
这就好比大齐官府绝不会为了堤坝下埋葬的孩童去得罪襄阳陈氏;同样地,它也不可能为了一个陈家的旁系子弟,去触怒圣人强者的亲闺女。
正因如此,即便赵嫣刚刚杀了人,她仍然可以毫无顾忌地走在大街上,无人敢出面阻拦,更无人敢捉拿她去审问。
在众人眼中,似乎都认为已死的陈见贤是罪有应得。
…………
片刻后,赵嫣抵达了幽州赵氏在洛京城新建的大宅。
这是一座占地广阔、以江南园林为蓝本修建的宅院。
远望,亭台与楼阁错落有致,池馆与水榭相映成趣,青松翠柏环绕其间,假山、怪石、花坛、盆景以及藤萝翠竹点缀其中,构成了一幅清新脱俗的画卷。
然而,走近细观,却不难发现这里处处流露出奢华的气息。植株均为稀有名品,假山全由江南奇石堆砌而成。整个景观看似浑然天成,实则经过匠心独运的设计,形成了一步一景、布移景异的效果。
通常,王公贵族的府邸正门紧闭,仅在迎接尊贵宾客时才会敞开。日常中,无论是主人还是仆从,都习惯于通过侧门进出。
然而,赵嫣却是个例外。
她将红色骏马的缰绳递给仆人后,便运用真元之力,轻松推开了沉重的正大门,随后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
同时,她大声问道:“赵长缨在里面吗?”
“赵长缨”乃是燕国公的大名。
在大齐王朝这个极度重视礼仪的国度,子女直接称呼父母的姓名是极度不孝的行为——尤其当这位父亲是门阀之主,圣人强者。
然而,赵府中的人似乎对赵嫣的这种举动已经司空见惯。
更令人称奇的是,听到她的呼喊,园内很快传来了燕国公的回应:“嫣儿,我在这儿呢!”
他的声音拖得很长,懒洋洋的,仿佛没睡醒一样。
赵嫣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然后她看到,父亲赵长缨正慵懒地坐在凉亭中,穿着一件松垮垮的袍子,衣带散开,胸口袒露,手中拿着一个酒壶,正咕噜咕噜地往自己嘴里灌酒。
赵嫣似乎很看不惯父亲这种颓废的模样。
她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前去,一把夺走了赵长缨手中的酒壶,把它“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又狠狠地踹了一脚,令它滚了很远,直到滚出凉亭,掉到灌木丛中。
壶中的葡萄酒流了一地,宛若鲜血一般触目惊心。
“赵长缨,你现在除了喝酒之外,还会做什么?”赵嫣厉声说道,“倘若我母亲还活着,看到你这鬼样子,不被你气得吐血才怪!”
听到她的话,赵长缨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呼吸中夹杂这酒气,笑呵呵地回答道:“大小姐息怒。你爹除了喝酒之外,还会修炼,只可惜修为停滞了二十年,再继续修炼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喝酒愉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