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天明的时候,顾旭和上官槿回到了驱魔司总部衙门。
晨光熹微,微风轻拂,万物在初春的丝丝寒意中逐渐苏醒。
两人一齐走到驱魔司的档案馆门前。
此刻,档案馆的守夜衙役正昏昏欲睡,眼皮沉重。
当上官槿将代表官员身份的鱼符轻轻放在他面前时,衙役顿时惊醒,一边喊着“上官大人恕罪”,一边手忙脚乱地替他打开大门。
他注意到,上官大人的背后,跟着那位在元宵擂台赛夺得魁首、风头正盛的顾博士。
这位年轻的博士似乎一改往日面带微笑、和蔼可亲的模样,变得神色异常冷肃,竟让人感到一丝寒意。
…………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档案馆。
上官槿并未急着穿梭于一排排密集的档案架之间。
她对着空气轻声低语:“我需要所有关于河清县的资料。”
话音刚落,地面上便浮现出一道道流动的金光,宛如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河水,指引着他们前往相应的区域。
“听说顾道友通读道藏,过目不忘,”上官槿指着前方架子上的资料缓缓说道,“这些文件里的内容,你能把它们都记下来么?”
顾旭点了点头。
他并不知道上官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他还是听从她的安排,开始细致而迅速地翻阅一份份文件。
这里存放的文件内容,主要包括河清县过去几年的灵田调查记录、鬼怪案件卷宗、纳税记录、修行者登记名册等,与今日所遭遇的突发事件并无直接关联。
凭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顾旭把文件里的一切内容和数据全部记在心里。
之后,上官槿又领着顾旭,来到了窗边一张书桌旁边。
她取出纸笔,似乎打算写些什么。
这时她忽然开口向顾旭提问:“顾道友,天行二十二年,河清县兰香村王财主家有多少亩田地?有多少佃客?稻谷收成多少?”
“田地二百零三亩,佃客四十二人,稻谷产量十二万四千斤。”顾旭不假思索地回答。
“天行二十三年呢?”
“田地二百四十二亩,佃客四十三人,稻谷产量十八万五千斤。”
上官槿顿了顿,又问道:“天行二十二年,兰香村自耕农有多少户?”
“四十九户。”
“天行二十三年呢?”
“四十三户。”
“顾道友,你现在应该能大致推测出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吧?”
“应该是王财主兼并了附近六户人家的土地,”顾旭回答道,“不过,你问这些做什么?它与我们今天的案件有直接的关联吗?”
“我要想办法弹劾河清县县令丁炳光,”上官槿一边说着,一边在纸上写下了“劾丁炳光十大罪疏”几个大字,“顾道友,你说的对,丁炳光既然放任手下差役肆意放火杀人,并对此置若罔闻,那么他必须为这种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但是在大齐王朝,普通人的性命贱如草芥。
“今日之事绝非个案,而是普遍存在的现象。
“如果我们仅以此事为由弹劾丁炳光,那这份奏疏很可能未激起丝毫波澜,就被悄然压下。
“甚至,那些官员可能倒打一耙,指责我们作为修行者,不专心斩妖除魔,却来多管闲事,阻碍他们执行皇命。
“毕竟陛下非常不喜欢修行者介入世俗政务。
“因此,我们必须找到更恰当的罪名,并通过都察院的途径递交奏疏——恰好我在都察院有一些人脉。”
说到这里,她转过头来,看着顾旭认真道:“从这些数据记录中,不难看出,王财主将附近六户农民的土地占为己有,从而使自己的土地增加了三十九亩,粮食收成也因此大幅度增长。然而,他家的佃客却只增加了一人。
“难道这一人是神仙降世,仅凭一人之力就能耕种近四十亩田地,收获上万斤的粮食?”
听到她这些话,顾旭微微眯起眼睛,立刻说道:“王财主隐瞒了自家的奴仆数量。
“那六户人家,土地被王财主兼并后,就从纳税名册上消失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是成了王财主家的奴仆,替他耕种稻田。”
“顾道友真是聪明,”上官槿嘴角微微上翘,夸赞道,“你应该知道,大齐王朝是按照人头来收税的,王财主家里每多一个佃客,就得多交一份税。
“然而现在,他隐瞒了自家的佃客数量,这样便能少交很多税款。同时,兰香村因少了六户农民,也就缺失了这些人的税款。
“如是一来,朝廷的税收收入就大为减少。
“你应该知道,现在大齐朝廷正缺钱财。
“司首大人曾跟我说过,大齐王朝的掌权者们可以容忍地方官员欺压百姓,但绝不能容忍他们糊弄自己。
“在掌权者看来,底层平民百姓的钱,只要不闹到流民遍地、聚众造反的地步,官员们想贪多少就贪多少。
“但是,朝廷的钱,陛下的钱,谁要是敢动,谁就得死。
“而且最近大齐国库告急,连你这个元宵擂台赛魁首的奖金都发不出来了。那些掌权者们想必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