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皇子皇女,世家门阀,不论有我还是没我,他们都能在这世上好好地活着,”听到上官槿的话,顾旭认真地说道,“但这位妇人,还有更多和她一样无处申冤的农民,如果我们不出手相助,他们便只能在沉默中继续深陷苦难,哪怕最终化为灰烬也无人问津。
“沂水县的陈大人教授了我修行之法和为官之道。作为他有实无名的学生,我无法对这样的事情熟视无睹。
“上官大人,您是驱魔司的郎中,司首大人的亲信,我希望在这件事情上,您能帮助我。”
“又叫我‘大人’了?”
“工作的时候要用正式称呼。”
“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我想,倘若我们将此事调查清楚,再通过你的门径,使此事上达天听,应该会更容易一些。”
“上达天听……如果这件事真的能这么容易就解决,那就好了。”
上官槿说到这里,沉默片刻,目光再次落在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
“顾道友,你弄得我有些疼了。”她又说。
“抱歉。”顾旭立刻松手。
“没事儿,”上官槿淡淡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在担心我会置身事外。”
然后她顿了顿,看着顾旭,又问道:
“你以为今天这种事情,只是河清县独有,或者今天才初露端倪吗?”
“应该……不是。”顾旭回应道。
他知道青州府的九婴蛇妖,是由深重的民怨凝聚而生。只要这些民怨存在,蛇妖便不会消亡。
那蛇妖存在了这么多年,拥有“凶神”级的实力。一旦它挣脱封印,便能让青州府地动山摇,造成满目疮痍的景象。
它身上承载的民怨,显然非同小可。
那这些民怨又从何而来呢?
顾旭猜测,这些民怨一定是由无数像今天这样的事件,长年累月累积而成的。
“在过去的二十余年中,”上官槿继续说道,“为了修行求道,或是豢养‘天龙秘境’中的妖兽,陛下曾多次向天下大规模征缴各种珍稀资源。
“虽然在圣旨中,陛下常常会提及一句‘量力而行,不可伤及民生’,但你觉得,这些底层官吏们在执行任务时,真的会在意这些么?”
顾旭摇了摇头。
大齐王朝的秩序,就像是一座层次分明的金字塔。
天行帝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拥有着最强的武力和最高的权力,无人敢于违逆他的命令。
无权亦无力的普通百姓,则是金字塔底部最为弱势而庞大的群体。
而处在金字塔中间的官、吏、役,便常常秉持着“对上负责”的观念。
毕竟,一旦触怒了上级,就可能面临着丢掉乌纱帽的危险;但若是欺凌百姓,由于他们力量弱小,往往只能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
像陈济生那样愿意挺身而出保护弱者利益,甚至严格约束下属的官员,无疑少之又少。
“再者,”上官槿接着道,“三班六房中的衙役,都是从当地百姓中临时甄选出来的。
“今日或许还在为官府效力,明日便可卸去皂服,回归田间耕作。这些差役,并无薪俸可领,一切伙食还需自理。
“寻常百姓,常对这样的徭役制度怨言颇多。
“但是市井中的不少地痞无赖们,却盯上了衙役们手头那些微小的权力,企图借此耀武扬威,甚至收取贿赂,大肆敛财。
“待事情办完,他们便如游鱼跃入大海般,重归民间,恢复普通平民的身份。
“顾道友,你以为,即便我们严惩了这些放火烧田的差役,真的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吗?”
“不能。”顾旭再次摇头。
从上官槿的这番话中,他深切感受到,只要大齐王朝这片土壤没有改变,那些为非作歹的胥吏与杂役们便会如杂草般顽强滋生。铲除了一批,很快又会有新的一批冒出来,甚至可能比原来的气焰更嚣张,嘴脸更丑恶……
“我知道,以我现在的力量,定然改变不了这个王朝现状,”短暂的停顿后,顾旭又说道,“但我总觉得,那些草菅人命的胥吏杂役和尸位素餐的官员,都应当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应有的后果。
“若是他们在法外逍遥自在,那些受害者的魂魄又如何能安息呢?
“在不久的将来,肯定还会有不少人为他们所害。”
上官槿再次注视着他的双眸,她的目光格外明亮,仿佛能够穿透他的眼瞳,洞彻他的灵魂。
“其实,顾道友,”她说道,“这件事情,也正是我想要去做的。如今既然你要一起,那正好,我们便是同道中人了。
“只是你初来洛京,或许不太熟悉这里的游戏规则。
“如你所说,直接去河清县衙门进行调查,并非明智之举。
“自从曾经的内阁首辅陆桓犯下‘叛国罪’以来,陛下对修行者插手世俗政务一直颇为反感。
“我们若贸然前往县衙,不仅难以成事,反而可能授人以柄。
“因此,我们最好还是按照洛京的规矩来行事。”
“那就听你的。”顾旭道。
他知道,上官槿虽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