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知音绕开黎晓,大步离开,却听身后有一阵噼里啪啦的找东西声。
黎星皓和黎宴朗惊呼:“妈!!”
黎知音觉得不对,回头看去,就见沈诗怡拿下墙壁上的热能刀,拔出来,刀身震鸣,眨眼间就横在了沈诗怡的脖子上!
黎晓吓一大跳,想爬起来,但心口疼得厉害,栽回在地:“不要!”
黎星皓和黎宴朗想阻拦,沈诗怡却躲开,只盯着黎知音。
黎知音冷眼看这一出闹剧,依旧毫无波澜,转身走了。
沈诗怡急声:“如果我死了,沈潋滟就没办法面对你了!”
她停住脚步,震惊回眸。
阴雨连绵的房间带着湖绿色的光线,整体是很闷的,但沈诗怡很白,白得发光,像是软软的,无脊椎的动物,是没有杀伤力的软。
不会用刀杀人的人,一动刀,就像是在被刀使用,而不是使用着刀。
沈诗怡的气场被手里的唐刀压下一头,脆弱从骨子里显露出来,像张薄薄的宣纸。
外面风急得很,她这宣纸呼啦啦地震颤起来,声线抖得厉害:“你是姐姐,你有一个很爱你的妹妹,我也有,而我的妹妹不是别人,是你现在最在乎的人!”
黎知音屏住呼吸,感觉沈诗怡站起来了。
沈诗怡有了威胁她的手段,突然就长出了脊骨,驾驭住泛着肃杀气的唐刀,梗着脖子,满脸赴死的决心。
“你离开这个家门,我就会死,哪怕我身边所有人都拦着我,也救不活一个执意寻死的人。”
慢慢地,沈诗怡不抖了,流着泪哀求她:“妈妈求你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你在我们家什么态度都可以,你不用装,你可以砸东西,你甚至可以对我和你爸爸打骂,我们不会告诉沈潋滟的。”
黎晓捂着心口,闻言,也有些心动地看向黎知音。
他俩都不老,气势却灰溜溜地掉下来,像树干眨眼间被抽干了水分,带着一种苍老的可怜。
黎知音感觉心里又漫起了恨意,她来这就身不由己,沈诗怡却抓住了她的身不由己。
她狞笑起来:“你要是这么威胁我,那我们这辈子都没有情分了。”
“我们的情分早就被我亲手毁了,你对我们早就没感情了。”沈诗怡的眼泪凝聚在锁骨上,波光粼粼的一小块,跟她的泪眼一样闪耀。
她笑起来,笑里藏着悔恨,认命也不认命的口吻:“但就算是手断了,连着一块皮肉也是好的。”
黎知音愕然。
黎星皓和黎宴朗迟疑望向黎知音,两双眼睛隐隐也开始期盼起来。
一家四口睁着四双眼睛,等她下决断。
黎知音的手机却适时响起。
【潋滟妈妈】:到黎家了吗?
【潋滟妈妈】:你们没吵架吧?昨天我跟你妈妈吵架,给你妈妈气昏过去一次,我有点担心她……
她心平静得跟死了一样,回一条消息,走下了楼。
身后传来不规则的奔跑声,好似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急切地跟在她身后,怕她走,却又在即将靠近她时停住。
黎知音也没回头,径直走进客厅,坐到沙发上。
沈诗怡撑着栏杆,将头扬得高高的,见黎知音坐下,像得到了最终审判,刚立起来的脊柱唰地软下来,顺着楼梯栏杆,额头一下又一下地撞在栏杆上,发出咚咚的响。
她到底是利用威胁把她留住了,却感觉把黎知音推得更远了。
可距离一百米,和距离一百五十米,又有什么区别?
这孩子怎么拉都到不到她怀里了。
黎晓难受地从后面环抱住沈诗怡,安抚地顺着她后背,但他脸色也不佳,满头都是冷汗。
他肯定他的肋骨肯定被黎知音踹断了。
庆幸黎知音只想打他撒气,不打沈诗怡。
他挥挥手,示意两个儿子去管黎知音,将沈诗怡抱起来,强撑着将她带回房间里缓和情绪。
黎星皓靠着墙,目送爸爸抱妈妈离开,心里也跟墙一样硬邦邦的。
他不知道怎么说,他是家里唯一一个没有重生过的人,他共情不到他们一切的情绪,像自行车掉下来的链子,思维完全是断裂的。
黎宴朗倒是很丝滑。
他眼看着大哥走到黎知音身边坐下,俩人之间的缝隙紧密贴合,一点空也没有,连腿都要紧紧贴着,像是在坐一辆超载的车。
黎星皓皱了下眉,登上楼梯两阶,找了个方便看到客厅的位置,冷眼盯着他俩。
黎宴朗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和黎知音的羊毛衫刚好颜色一致。
因为黎知音来,佣人都被赶到休息室去了,偌大的客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黎星皓忽然一阵茫然。
大哥什么时候跟黎知音长得不像了?
黎知音改了脸骨,还没张开的脸就这么彻底定格了,她杀意和阴冷只能裹挟在眼睛里,无论经历多少血腥事,幼态的脸颊永远也不会褪去。
但黎宴朗张开了一点,金丝边框眼镜后面的眼睛是上扬的,却无端让人觉得是垂下来的狗狗眼,薄唇曾经显得冷漠,现在微微抿着,已经失去了贵公子的仪态,脸依旧是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