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娘看着张野,觉得这人口中的谢文喆大概只是跟她认识的谢文喆重名而已——那孙子要是有这份真情实意,她怎么可能还受的这份罪!
“张公子误会了。”丽娘琢磨着跟谢文喆划清界限的可能性,道:“我与谢公子交集不多,更谈不上有何情意,虽年幼时口头定过亲,不过没过几年家里大人就不提了,这事便已作罢。此后我与他更是甚少见面,他有时来了和丰楼也不过是与我聊上几句,高兴了饮几杯酒,便是我唱曲子他都懒得听。”
张野听她否认,眉毛皱成个川字:“既然毫无情意,那谢文喆为何托我去赎你?”
“谢文喆让你来的?”丽娘杏目圆睁,“他让你帮我赎身?你为何要如此帮他?”要知道那姓谢的可还串通我传你的丑闻呢!
张野被她这样一问,也是一愣,显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帮谢文喆的忙。初时张小将军说要去和丰楼,更多的不过是想要看看这个谢文喆心中的白月光到底是个什么样儿。后来见到了,觉得这女子毫无优点,却又怕谢文喆伤心,索性帮他赎回家来,断了这女子和外面的勾连。然而这些心思,他也不必讲给丽娘听。
“谢文喆与我……你管这么多与你没有好处。”
丽娘此时真是对谢文喆佩服的五体投地,看看!这才叫人才!把这张公子坑了,人家还要搭上银子帮他的忙……等等!银子!丽娘这才想起,她来时以为要入了虎口,把这些年攒下的银子全分了!
张野看着这丽娘不知在想些什么,脸色变来变去的,他耐着性子问她:“你当年与谢文喆定亲的事到底是如何情形?”
银子虽然没了,但好歹自己现在已然不是教坊司在册的贱奴了,这张公子看样子也不是来整治她的,丽娘整个人松懈下来,往身后的边椅上一坐,道:“恩公既是想知道,丽娘定然知无不言。”她改口改的飞快,刚刚还是张公子,现在就已经一口一个恩公了。
“恩公想必已经知道了,我乃先王一朝吏部尚书周品古之女,周立。我周家与谢家原本相交甚密,故在我二人幼时,长辈常玩笑说要结亲。不过那时我们也不过几岁大,男孩女孩也玩不到一块去,反倒没那个意思。后来朝中风云变幻,先王觉得周家与谢家互有勾连,视为结党,谢老爷子为保住谢家致仕,而我父亲却不甘就此隐退,于是想出个主意,要将我嫁与那时先王太子曲炳昊。”
“你与先王太子?这年岁上如何相配?”
“八十新郎十八娘,这年岁上的匹不匹配,于那些人眼里是顶不重要的事情。他们看中的哪里是我这个人,不过是我父亲的身份权力罢了。”
“可是先王太子那时已年逾四十,怎么可能还没有正妃?你父亲堂堂二品大员,又只你一个女儿,舍得你去做妾?”
丽娘笑起来:“我父亲自然舍不得,所以曲炳昊要娶我,就必要先除了太子妃才行啊!”
之后的事情,张老将军的副将曾给张野讲过,先王末期,太子曲炳昊不知为何与太子妃一家反目成仇,原本支持太子的老臣们开始游移不定,朝堂动荡,于是那时的晋王曲炳君率军进京勤王,太子曲炳昊见势不妙,竟然弑父上位,幸而晋王赶到,将太子击杀当场。后晋王曲炳君登上王位,改年号为广庆,至此,社稷安定。
这样三言两句就说得完的故事,有多少内情和辛秘,纵使经历过的人亲口对张野说,张野也感觉一阵恍惚。
“新王上位,周家自然没有好果子吃,很快就家破人亡,”丽娘说到此处,脸上已然没有了笑意:“母亲自缢,父亲起先也要我自尽以免受辱,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对我说要我再难也要活下去。”丽娘看着张野:“这便是我前半生的故事了。”
张野亦沉默下来,良久,还是丽娘先笑起来:“至于我后半生的故事,便不适合恩公这般洁身自好的人听了。”
“你与那郭四郎……若是真有情意,我便成全你们也可。”
丽娘惊愕的看着张野,随后噗嗤一笑,道:“恩公真是有意思。”她低头摆弄起手上的镯子,缓缓道:“我是个罪臣之女,他是当朝右相的亲子,这亲事如何能成?不过是我们做梦罢了。他原也是个俊秀人物,现在倒为了我,成了京城的笑柄。”丽娘抬起头,眼眶已然是红了:“我这样的女子,与其误他,不如负他。”
张野叹口气,觉得与丽娘说话真是叫人情绪低落,许是她这一生颠沛流离全不由己,总让人生出许多怅然来。
“你若是想要,就要伸手,难道只站在原地,等别人送到你手边来不成?”张小将军顶看不惯这她这悲春伤秋的样子,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还是回头来又与她说了两句:“递到你手中了,你倒要摔在地上,糟蹋完了又要哭,我真是看着也生气。如今你已经脱了那火坑,接下来要怎么办你自己拿主意罢。”
张野人也赎了,话也说了,得知丽娘与谢文喆没什么私情,心口的大石也不堵着了。他转身出了小院,看一看天色,已然是申时三刻,只待过一会就要天黑了。
张野算了算时辰,决定回家先小睡片刻,毕竟晚上还要去跳墙,这可半分耽误不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