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十七
上一世,她问他疼吗,他心里像是被塞满蜜糖一样,说自己不疼。
那时他也是真的察觉不到疼。
这一世,他想想,觉得自己太蠢,所以他想,要是他醒来听见她再问他,他就要说自己疼,很疼很疼。
如果他这么说了,她是不是,也就会对他多一分关心?
可是。
没有。
这一世,就是那么简单的两个字,他也得不到了。
不过这也是应该的吧。
他仍旧为她挡了剑,可他也为了自己,做出了和上一世不同的举动。
她那么聪慧,肯定能猜得到。
在当时那么混乱的情况之下,他明明是为她挡下的一剑,可到最后,却变成了他为皇帝挡了一剑。
她一定能猜出来。
他事先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场刺杀,所以才能在那么快的时间里反应过来,做到那一切。
所以。
她如今这么问他,问那一切是不是他做的,也很正常吧……
自导自演, 博取皇帝和群臣的好感,换作是他也会这么想。
心里明白,可握住唐今的手指终究还是慢慢松开了。
他不想解释,就算解释了她也未必会信,他现在只是觉得,伤口很疼,身体也很冷,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说那些多余的话了。
上一世。
他是怎么说出自己不疼的呢?
裴令之用力闭上了眼睛,苍白的眼尾也渐渐晕开了一层脆弱的红。
唐今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看着他。
压抑的沉默,让情绪不断放大。
裴令之从来都没有那般软弱,可每每碰上她,他就变得像是个手无寸铁的懵懂稚童。
不断压抑着胸口的情绪,可裴令之的眼睫还是忍不住颤了颤。他咬牙别过了头,可唐今却还是听见了一声吸鼻子的声音。
像是被人丢弃找不回家的狼狈小狗。
或许是觉得丢人,在发出那一道声音后,裴令之便越发不肯看她了,苍白的唇都被他自己用力咬出了红。
看着他这模样,唐今也慢慢掩下了眸子。
有的时候,她也是真的不知道该拿裴令之怎么办。
明明每一次都推开了他,可每次在被狠狠推开后,他又会自己不知疼痛似的从地上爬起来,再一次来到她面前。
他们是政敌。
他又不是不清楚她站在七皇子那边。
从一开始唐今就没隐瞒过这一点,在察觉到裴令之对她产生了不该有的情愫后,她便将这一点给裴令之展现得更为清晰。
可他却仍旧要一股脑地往她这个坑里跳。
昏昧得就连七皇子都看得出异样,支持她就这样顺势待在裴令之身边,借着太子一党的身份做事。
她不想与他纠缠。已经尽力在将裴令之从她这个坑里丢出去。
她这个坑里有些什么呢?
又黑又冷,没有他一点喜欢的甜,只有苦涩和伤痛。
可他却总是赶不走。
这样的性子,说好听点叫纯粹,说难听了就是跟牛犊子一样蛮犟。
或许是出于羞耻,或许是实在伤心,在忍不住发出了那一声吸鼻子的声音后,裴令之原本平缓的呼吸便开始凌乱起来。
唐今能看见他像小扇一样的长睫逐渐被泪水晕湿,只是他偏着脑袋依旧不看她,所以那眼泪水她没能确切地瞧见。
心底叹息,看着裴令之那副狼狈可怜的样子,唐今还是伸手,将他的手重新抓了回来。
估摸着他的眼泪已经跟掉金豆豆一样了,唐今也伸了手去帮他擦。
但裴令之不肯让她擦,躲开她的手,还要将自己的手抽回。
可他的伤势也不是光摆在那里好看的,他刚侧过一点身,便控制不住地闷哼了一声。
胸口裹着的白布条上,又隐隐约约开始渗出鲜红。
唐今给他输了点生气重新止住血,也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动了,“别再动了……灵芝。”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裴令之的情绪反而要克制不住了。
“别那么喊我……”他沙哑着声音回她,还带着闷闷的酸涩的鼻音。
前世忘记的疼,这世得到的委屈,混在一起这会都涌了上来。
刚才还那么冷漠地质问他,现在就算再怎么喊他灵芝,他也不会消气。
况且。
灵芝又不是什么好的称呼,每次都跟逗猫逗狗一样地喊他……他又不是真的任她戏弄的猫狗。
唐今知道他这会生气,无奈低叹一声,也先不考虑那些阴谋诡计政治争斗什么的了。
不管他是不是提前知道会有那么一场刺杀,至少他替她挡下的那一剑是真的。
当时那种情况下,那么突然的前后两个刺客,她一个文弱书生是根本躲不开的。
在这种时代里,被一剑贯穿胸口,不论是伤及肺部还是捅穿心脏,几乎都是必死无疑。
裴令之为她挡下那一剑,现在还能活着,都已经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不过。
在搭上裴令之的脉搏,确认他是真的受了致命伤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