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不是从小照顾她的,有些事情不知道罢了。 徐氏微微起身,只是这番简单的动作便觉得身体很是沉重。她双手捧着小脸,睫毛微颤,“嬷嬷,今年真的是景熙十八年么?” “殿下,您都问了许多遍了。”陈嬷嬷整理她凌乱的发丝,无奈叹气,“不就是昨日回国公府,在烧尾宴上喝了两口,怎么就醉得这么厉害?” 士人初登第或升迁,亲朋好友前来祝贺,主家便要准备丰盛的酒馔和乐舞款待来宾,是为“烧尾宴”。三月一号常举放榜,国公府的七郎进士及第,特意举办宴会。 徐氏摇了摇头,“不是醉了,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后有些糊涂罢了。” 陈嬷嬷一愣,觉得今天王妃确实有点不太对劲,她顿时坐不住了,“殿下可是受惊了,您等等...” 说着,便又往外走去,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徐氏自觉有些冷,便伸出手送向窗外,阳光洒在手心,不一会儿陷在光辉下的半个身子就微微发热。 她用指腹感知温度,若有所思地放下了手。 徐氏小声嘀咕着:“不是鬼,可我不是死了么?” 死得又快又疼的,还是毒发身亡,就是不知道是何人下的毒? 其实没有这毒,她好像也撑不了多久。 这人活着,全靠情义支撑着,只要有一头占到了,日子纵使难过,总能撑得下去。 但徐氏不一样。 她的父亲是国公府二房徐荣,光是上了族谱的孩子就有半页纸,连自己的孩子都认不全,除了嫡母的三个孩子,旁的子嗣很难分到父爱;生母只是从前在老国公夫人院里伺候的婢女,开脸以后,便趁着薄宠怀上了一胎又一胎,光是站得住的,就有四个。 徐氏从小性子比较皮,爬树翻墙,惹了不少是非,还不是能够读书立业的男孩,自然分不到生母多少母爱,所以受了不少委屈。懂事以后,性子越发沉寂,少与人言。 至于友情,倒是有那么两个,只是婚后没多久就死了,剩下的也是守寡断了联系,竟是一个都没剩。 至于爱情...,那只是话本中存在的,徐氏更是没有。 她就是这样一个三无的女郎。 徐氏也没有读过多少书,一日三餐吃着竟也慢慢长大了,只是无依无靠,还要应付总是来搜刮的生母,便得了郁症。她那时还不知道这是病,只是身子越发沉重,自觉命不久矣,便想着能在死之前找户人家嫁了,图的就是对方的祖坟里能留个位置。 未婚猝死的孩子,是没有资格埋在徐府祖坟里的,而她也拿不出料理后事的银钱。 好在她运气尚可,遇上了连克三妻的晋王。他需要一个占着位置的王妃,她需要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两人一拍即合,成功结姻。 成婚后,徐氏不用早起、不用侍奉舅姑,日子从没有这么舒服过,只是喝了许多药,依然治不好病。 她便知道了,这是心病。 只是没想到,没病死,最后竟是被人毒死了? 徐氏撑着下巴想,她这死过一次了,可是知道生命的宝贵,再也不想稀里糊涂地丢了小命。 那么,是谁干的呢? 这王府虽然大,却也没几个主子,除了晋王,便是温孺人。 是晋王?可他在自己去世前便疯了,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温孺人?看着温温柔柔的,应该不会下手这么狠吧? 无论是谁,总归逃不过是王府里的人。 她想了想,总觉得上天让她再活一回,不是就这么看她去死的。只是现在府中温孺人独大,晋王不问后宅,倒也陷入了僵局。 要是能离开王府就好了。 思绪沉浮间,陈嬷嬷走了进来,她将一个红色的小护身符系在徐氏腰间,“殿下,这可是在寺里求的,很是灵验。” 徐氏回过神来,不甚在意,“但愿吧。” 她一直看向窗外,陈嬷嬷心神一动,小声道:“殿下,您是想出去散心么?” 徐氏有些困顿:“便是散心,又能去哪?” 陈嬷嬷脸上露出一抹笑意:“瞧您说的,城里、城外,您都有庄子,想去哪便去哪!” “庄子!”徐氏一愣,眼睛慢慢有了神采。 对啊,她还有妆枢,那是属于她的私产。 徐氏紧紧攥着陈嬷嬷的衣袖,“嬷嬷,我的奁产单子在哪?” “殿下别急啊,您先吃点糕点,奴婢这去给您拿来。” 不一会儿,陈嬷嬷将紫檀小箱放在书案上,用钥匙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