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啊,”末了还不忘加上两个字:“阿如。”
待听到她自如浅浅地“嗯”了一声后,笑得像只偷到鱼儿的猫。
玉浅肆也学着他的模样深吸一口气,清香宜人,末了带着微微的涩味,是许多野花野草摩肩接踵暗中接连之果。
侧眸看了他一眼,继而道:“这香气应当是槐蓝草,没想到宫里竟然有这个。”
槐蓝草,又名木蓝,是一味常见的药材。其叶片碾汁后为蓝色,亦是一种常见的染料。
她医术不精,但因着冠了玉姓,又收了玉里乾坤,也背诵过玉临宜给她的基本医书药录,虽还不到设堂问诊的水平,但对药理一事较为熟悉。
她垂眸看着脚边锯齿状的草叶,不由想到了上次的云中市之行。
有人设局让玉浅山制作幻颜,定是与玉家关系匪浅之人。玉临宜虽厌烦有人提及当年之事,但她还是要寻个机会让他知晓,让他有个防备。
“走吧。”她见伯懿歪着头静静待着自己,仰头报之以浅笑道。
话音刚落,伯懿便若暗夜之翼般跃上了墙头,回过身来朝着墙下的玉浅肆伸出了手。
玉浅肆却不屑地撇了撇嘴,一撩袍角,朝一旁的枯树根借力,亦稳稳落在了墙头。
伯懿自若地收回了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尾。突然想起,上一次二人一起在墙头偶遇,还是在南安县。
玉浅肆的身手了了,几次交手后他发觉,她更像是那种半路出家的勤学者。她的真实功法,自保足够,可若是遇上真正的练家子,恐有危险。
而之所以给人以武学高手之错觉,是因为她极擅观察对手。通过对手的简单几招,便可以洞悉其动作轨迹,继而以极其简单的招式反制对方,给人一种大道至简的宗学大师之感。
思考着这些的空挡,他已经跟着玉浅肆若夜猫儿一般从墙头轻跃而下,隐在宫墙内没腰的杂草丛中。
宫中的草木极为茂密,这宫墙阴影里也不例外。落脚处并感知不到土地,只觉得是踩在无数倒压的根茎上,磋磨出许多厚实绵密的沙沙声来。
而对他来说没腰的高度,对玉浅肆来讲,便已快到脖颈。
他抢先一步走到了她的前面,似于积雪中穿行,为身后的她于草海中蹚出了一条路。
像是于高山之脊小心行步,又像是他们深陷于草海的一条深邃疤痕里。
二人突然都沉默了下来,她看着眼前的路,心里也像是铺上了一层铺满松针落叶的厚软泥土,湿润泥土的独有香味自心底里漫上来,让她不自觉地舒心。
翻过了死寂若荒林孤冢的两重宫殿,二人气息渐沉,终于,在跃过最后的一赌矮墙后,他们进入了祈福殿的正中心。
月色落入浓云的精心网罗之中,为眼前呈扇骨一般围绕着最远处的正殿散开的一列列宫室添上了几分狡谲。
二人站在两列宫室形成的扇形开口处,四周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当年出事之地,便在这里了。”
祈福殿依当年高僧所言而修建。共分为内外三层宫殿,皆以正中的“无上正觉殿”为中心。
外间两重宫殿皆为半环形遥遥拱卫着他们所在的三重殿的内墙。而正中心的三重殿的每间宫室皆为条状,一侧紧连正殿,呈扇形展开。而他们此刻正站在这面扇子的正中位置上。
若是白日里,应当可以一眼望到最内侧,若折扇玉坠一般的正殿。
而一间间的宫室整齐罗列于每一节扇骨之上,所有宫室的门皆向东而开。
在玉浅肆还在凝眉打量四周的空挡,伯懿长腿一迈,直接跃上了宫室一侧伸出来的木制台阶上,再一次向玉浅肆伸出了手。随着他足下重心的变化,木板发出吱呀刺耳的呻吟声。
“当心,这里有些不稳当。”
玉浅肆眉尖紧蹙,这次没有拒绝他,握着他的手腕一跃而上,不等伯懿说什么便沿着木台朝里面的黝深处走去。
随着行步,脚下的木板也十分配合地发出细微的声音,为这里的静谧再添寂色。
伯懿抬头看了一眼四周,这里的宫室之间距离很近,这木台设在廊下,恐很少晒到日光,他忧心腐朽的木板或许会从中断开,也顾不得许多,疾步越过玉浅肆,走到了她的侧前方。
往日里,都是她在前面走,自己跟在她的侧后方望着她的背影,若是快上几步,虽看不到侧颜,却能偶尔瞧见她小巧的鼻尖。可这一次二人之间位置骤转,他微一侧头便可看清她的神色时,他却不敢回头了。
摸索着走到中段,他停了下来。
左手边的窗户上,印着一个浸满了血的,完整的血手印,年岁日久下透出黢黑的颜色,恍惚看去,还以为是一个手掌形的洞口,显出了屋内的黑寂来。
玉浅肆微微弯腰,打量着那血手印下还有几道同色的下落细痕:“这便是明悼皇后的居所?”
明悼皇后,便是当今天子生母林氏的谥号。当年先帝在位时,林氏为贵妃,盛宠不衰,地位仅次于明德皇后。
伯懿神色晦暗,棱角分明的侧颜隐于阴影之中。
他近来一直奔波,便是为了向当年那些被替换出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