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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高卓从刑部派出来,本以为和冉智明一样捡到一个好活。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是否为真不知,但文城周遭的刑狱是空了,犯了事都在吉昌俘虏营里。
唐高卓顶着一身脂粉和酒气混合的味道摇摇晃晃踏进驿站大堂,见大堂里几张长桌拼在一处,数人借酒消愁。
如今驿站里只有他们一波客人,驿丞驿卒在穷乡僻壤待了几十年,头一回见着几十个官一块被“贬”的盛景。
唐高卓见冉智明五官皱在一起,仿佛能挤出苦瓜汁来,问道:“智明大师,何事如此惆怅?”
冉智明憋着嘴嚷道:“我才离开长安多久,缺就被人顶了!”
唐高卓:“你如何知道?”难不成醉酒梦回长安,梦到的。
冉智明:“长林的朋友从长安写信来告知。”
没人再问信中有没有其他消息,但可预料有此遭遇的绝非冉智明一人。说不定杜乔的位置也被人惦记,朋友才会火急火燎报信。
唐高卓猛锤桌子,“这是什么道理!”转身高喊道:“拿碗来!”他也要一醉解千愁。
驿卒很快奉上一副新碗筷和酒盏。
唐高卓自力更生,拿起酒坛往碗里倒酒,酒香清冽酒液澄亮,奇道:“偏僻驿站有这种好货?”
耿鸿解释道:“祝娘子刚派人送来的。”
娘子,姓祝,一个女人的称呼。唐高卓很快将人对上号,跟着他们一块去行营探亲队伍的女主人。
万宜民提醒道:“这酒烈得很,慢点饮。”
唐高卓小饮一口,感慨道:“好酒!”很快放下酒碗,问道:“驿站内外只有前后四个南衙军士守着?”
耿鸿手往后一指,是驿站上房的方向,“陆侍郎的房间和他的仆从都被看管起来。”
冉智明:“就这么押在驿站里?”
唐高卓:“不然呢,行营太远,昌宁的县官还坐在这儿没上任呢。”把人扔进县衙大牢算什么道理。
冉智明不得不为万宜民等人捏把汗,“万兄上任要接这烫手山芋?”
万宜民等人身体不禁一颤,他们何德何能敢关押一位绯袍官员。
唐高卓脑袋往桌子中间凑,低声道:“陆侍郎在城里赁了一处宅子,郑郎中住进去。我刚才特地去瞧了一眼,团团围住,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过公堂?吴越这副架势显然是要动私刑的。吏部侍郎,五姓七望出身的小郎中,在掌兵的皇室宗亲面前微不足道,尤其这位宗室子并不在乎名声。
刑部隔空和吴越范成明“合作”过几次,对二人的风格有所了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其他人听到消息心中一愣,郑奇文搬出去他们知道,但却不晓得宅子是陆德业赁的,位置在何处。不曾想唐高卓居然知道,队伍里能人多呀!
冉智明恍然大悟,“原来今天世子是真动怒了!”
官场上混久了,很多人怒不是真怒,喜不是真喜,假面见多了。
杜乔实事求是,“河间王世子有公心。”比起一群酒囊饭袋甚至为非作歹的宗室子弟,称得上鹤立鸡群。
耿鸿拍着杜乔的肩膀,“高卓,你不知道长林因祸得福。”
唐高卓疑惑,“福?”
他们沦落至此还能有什么福气,杜乔在两卫有关系,难不成能帮他转圜一二……
耿鸿哈哈大笑,“官场失意情场得意,他和赵娘子……”
杜乔赶紧把酒递过去,“喝酒,别多话!”
耿鸿畅快接过,“我哪天能喝你的喜酒?”
杜乔闷声道:“等着吧!”
杜乔的官场注定失意,情场上稍有进展也微不足道,连他都挣不开枷锁,遑论其他人。
唐高卓:“闷酒喝了这么多,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怎么打算的?”
摆在面前两条路,要么辞官做好再不入仕的打算,要么吃下闷亏留在本地任职。
不出意外,桌上所有人似乎都认命,没有辞官的打算,包括杜乔。
唐高卓身体微微后仰,看来竟有几分豪迈的姿态,“我会辞官!”
这是他们听到第一个明确舍弃官身的人。
万宜民老成持重道:“高卓,勿要意气用事。长安有长安的繁华,但地方也有地方的清净。”
唐高卓说下一句话,“然后弃文从武,投到两卫军中去。”
自家人知自家事,旁人被从长安衙门中踢出来多是受了身世连累。唐高卓再加上一条,专业能力不足,各种律法实在背的头疼。
但试问一个刚入仕的愣头青如何能和积年的老刑案相比。
君子习六艺,唐高卓随身携带弓箭,一路上打猎给他们打牙祭,看得出来武艺不俗。
冉智明激动得猛拍大腿,“妙,实在是妙!”
士人追求的不就是上马能杀敌下马能安邦吗?只能局限于文武一途的,完全是能力不足。
一个九品下的小官从刑部平调去南衙不算事,上位者发句话就能办妥。但鉴于背后一堆糊涂事,吴越摆明要同人算账的架势。唐高卓只能辞官,把身家背景洗干净,以良家子的身份投军重头做起。
关键是两卫隶属南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