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之内,韩腾捧着段晓棠重新用朱砂标注过布防图。洞若观火将每处瑕疵都标识出来。不得不感慨,“名不虚传,老夫算是明白范大将军为何想砍你的脚了。”
若不能为己所用,便留不得。
段晓棠心底止不住翻白眼,不能说我现在和他宝贝弟弟绑一块,开玩笑不会真砍。
嘴上十分自觉,“左武卫大将军怎么管到右武卫的将官头上,不是有大将军你么?”
虽然韩腾每每自称“老夫”,段晓棠却不会真撞枪尖上恭维一声“你老”。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英雄迟暮,最是可悲。
一点点职场小技巧。
韩腾和段晓棠直接接触不多,偶然有风言风语传她性情古怪。但谁没点癖好,不提本事,灵敏机巧便是许多人拍马也不及。
关键是,分得清里外,时刻谨记自己是右武卫的人,不只嘴上说说。
这一点,范成明可没她拎得清。哥哥是哥哥,左武卫是左武卫,不能相提并论。
修改后的布防图刁钻在何处,吴越一知半解。但韩腾很满意,吴越倒是看得明白。
这么说,段晓棠真的做到了。
杜松三人进来时,正听到韩腾和段晓棠你来我往摸不着头脑的两句话。
率先见礼,“参见大将军。”
抬头只见韩腾和吴越站在上首,手里捧着一张纸卷,些微露出的笔墨显出是一幅图画。
段晓棠站在屋子中间,未着甲穿一身方便活动的玄色袍服,是她常在校场的打扮。
韩腾微微颔首,“你们来啦!”将手中的纸卷附上另一张麻纸递给杜松。“先看看。”
然后对着段晓棠挥挥手,“段司戈,出去忙吧!”得给杜松等人留点面子。
段晓棠拱手,“属下告退。”对接下来的修罗场没有半点留恋,还是校场更适合自己。
先入目的是图卷,杜松征战多年,布置营盘不在话下,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图卷是仿作孟章的布防图,点点朱砂刺目。都是行家,照着答案看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朱砂标记之处便是巡防漏洞所在,麻纸上斗大的字是详细的文字补充,何处应添加岗哨人手,何处增加频次,何处路线重合……不只夜间,连白日的都有。
虽是在孟章的布防上修补,但修改之后可谓面目全非,与南衙的布防母版截然不同。
孟章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若是别人的,他指不定要夸一句改的妙。
但自家的巡防体系塌了,只能喵喵喵。
武俊江双目微红,“大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韩腾老神在在,“段司戈昨夜无心睡眠,出来走一走,发现几处问题,皆标识在上头。”能做将军的人,都有两把刷子,说点瞎话不丢人。
孟章终于找回声音,“末将昨夜遇见段司戈。”她说的是领大将军命呀!
韩腾:“何时,何地?”段晓棠刚才没提。
孟章:“寅时,帅帐周围。”
听到这里韩腾真生气了,若照年轻时的性子,非得将孟章扔出去不可。大声道:“她从营房到外头,再从外头走到帅帐,你们居然没一个人发现。”
听孟章的话音,根本没当做特别事,说不定是段晓棠办完事主动现身。
换做刺客,主帅安危都成问题。
一个成熟的将领,哪怕面对同僚,异常也要严加盘问,哪能轻轻巧巧地放过去,孟章到底历练少了。
别说韩腾,吴越也气。他武艺不如韩腾这个老将,真遇上刺客连脱身都成问题。更别说段晓棠那脾气,真抓着机会还不揍他一顿。
哦,想远了,两件事好像没什么联系。
“大将军息怒,伯文也是看在一卫同僚的面上,没有深究。”杜松不得不站出来提孟章说话。
孟章纵跑段晓棠的事还能牵扯同僚之情,但布防的疏漏跑不掉。
段晓棠查漏补缺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不然怎么连白日的也名列其上。
范成明失了布防之职后,她看破不说破从来没提过。若非韩腾特意提出来,谁愿意去管漏成筛子的营防。
太平坊内营连营,不会真有敌人攻进来。
韩腾身累心更累,“你们真以为王爷和梁国公争抢的是一个厨子?”
韩腾只隐隐听说孟章等人休沐带着段晓棠去东市宴饮,以为是故意折辱,哪知道杜松早猜出一点苗头。
不耐烦地挥挥手,“照着改吧。”他亲自审核过,没问题。
看看段晓棠,从来是仪容齐整,对上恭敬对同僚有礼,练兵做事妥当细致,没出过一丝差错。性情爱好古怪都是私底下的事,字写的难看没有文采,许多人还不如她呢。
人比人,气死人。
杜松三人在议事厅里头顶头钻研对着布防图钻研了半晌。
杜松微叹一口气,“就这么改吧。”哪怕早知道结果,看了半晌也没找出半个漏洞。
若是出自自己之手,能构建出这等营防,少不得吹个小半年。
杜松明白,此次是韩腾要刹自己气焰,段晓棠做了刀,孟章做了冤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