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掌柜不想你来我往地闲扯,他有一摊子家业要管,不似姜永嘉新官上任无事一身轻。“姜兄贵足塌贱地,有何指教?”
“是请教才对,”姜永嘉适时露出为难神色,“不瞒陈兄,我以前不是做这一行的。东家让我来不过图家里老人忠厚老实。”
陈掌柜并不意外,东市哪家大铺子背后没有东家主家。
以往华天楼出面的只有他家掌柜,从来未曾听闻过东家,当然能在藏龙卧虎的长安城安安稳稳地经营十余年,可想背后的能量。只是不知这春风得意楼的东家又是何方神圣。
“东家看上华天楼的地段,却没看上里头的物什,让喊几辆车拉到城外丢了。我想着去城外太远,想找陈兄打听打听这附近有没有收旧物的。随便给点钱让把那些杂物打发了。”
陈掌柜眼前一亮,华天楼晦气,里头的东西可香得嘞。
再看姜永嘉一脸“忠厚老实”相瞬间觉得亲近不少,若不怕折了脸面,还能等到春风得意楼拖到城外扔了捡回来,可味尚居到底是东市有名有姓的大酒楼,真做了只怕成整个长安城的佐餐笑话。
“姜兄,贵酒楼要清哪些家什?”
姜永嘉从袖中抽出纸张,“都在上面,本打算卖掉贴补柜上花销。”
这笔钱最后落在谁的腰包里还是未知数,陈掌柜也不揭破,认真看着纸上罗列的物品,眉头一皱,“炉灶碗碟桌椅都不要了!”真打算开酒楼吗?
“东家没看上,想换新的。”姜永嘉能怎么办,上面一句话,下面跑断腿。
陈掌柜暗道摊上这样的东家,没开张的春风得意楼恐怕要步华天楼后尘,自己扎根东市十余年,卸任前不知能不能看到对面再换一道手。
“姜兄,你家的桌椅碗碟价钱几何?”
姜永贵袖着手,“碗碟三文钱五个,桌椅一套六百文。”
陈掌柜摇摇头,“姜掌柜,生意不是这样做的。出门往前走几步就能买到一文钱两个的碗碟,你的旧货还卖这么贵!”亲热的姜兄变成生疏的姜掌柜。
“陈兄,你说的是陶碗,我这可是上好的青瓷,市面上的青瓷的价钱打听打听,三文钱能买到一个吗?”姜永嘉将外行的生疏演的活灵活现,陈掌柜漫天还钱,他就敢坐地起价,“不然这样,若是诚心,你带着人亲自去挑,我都给你算一个价。”
陈掌柜可耻地心动了,由着挑,四舍五入岂不是由着自己“洗劫”华天楼资产,当然想到前提是要付钱,就没那么心动了。
“还有你这桌椅六百文我都能去做一套新的。”
挑货才是买货人,姜永嘉不以为杵,今日才跟着段晓棠去订高脚桌椅,一套桌椅多少价钱能不清楚,那个桌腿椅腿还要多费木料呢。
“陈兄,家具你得看是什么木料雕工呀,华天楼那桌椅你见过吧,好木头做的,边角都雕花。”
陈掌柜立刻否认,“我没进过华天楼,怎么知道它里头摆设如何。”
姜永嘉向前一步,亲热地挽上陈掌柜的胳膊,“不如陈兄跟我去看看。”说完将人拉出去。
尚味居的伙计原以为自家掌柜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绑架”,岂料“肉票”回头招呼,“来两个机灵的,跟上。”
在姜永嘉推开酒楼大门的一刹那,陈掌柜心中翻过无数想法,华天楼是何布局,进去会看见哪些人?
大门敞开,祝明月从正在看统计出来的供应商名单,声音平淡,“姜掌柜,回来了!”后面跟着的是味尚居的人么。
姜掌柜连忙介绍,“祝娘子,这是味尚居的陈掌柜,过来看看华天楼的东西。”
“陈掌柜好,”祝明月站起来叉手行礼,“姜掌柜,麻烦你招待下客人。”
姜永嘉问道:“祝娘子,可否让陈账房王账房一起去后头清点登记。”生意他可以一个人去谈,但涉及钱财往来,在祝明月的设计里不该是做掌柜的该管的。
祝明月欣赏姜永嘉是个聪明人,立刻让旁边站着的两个账房上前帮忙。
去库房的路上,姜永嘉还有心情开玩笑,“陈掌柜,你和我们陈账房还是本家呢。”
“是呢。”陈掌柜随口应道。
一路行来除了一个娘子两个账房一个掌柜,连个伙计都没见到,华天楼真的变天了。
恐怕原掌柜所作所为彻底惹怒东家,上下一起吃了挂落。
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祝娘子是个美人,明显地位更高,身上衣饰并不华贵,不大可能是春风得意楼的东家或者家中女眷。若说是主家身边女婢更不可能,看相貌是年轻,可猜不出她具体岁数。不是保养有方,而是她的年纪或许很小,但心智极其老辣。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屈居人下,陈掌柜自认还是有些看人的眼光的。试探问道:“祝娘子就是春风得意楼的东家。”
姜永嘉似是而非答道:“你说呢?”
陈掌柜却已经知道了答案,不是从姜永嘉这里,而是落后一步的王账房刚刚不自禁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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