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变色。
归吴氏阖着眼,外面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南书燕的话让她气得要命,但她此时的情况偏生又不能呵斥。
这口气堵在胸口,只差没将她憋晕过去。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归吴氏赶紧闭上眼,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脸色极其难看。
南书燕已经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归以宁和陈氏。
她一直走到床前,看了归吴氏一眼,轻声叫道:“祖母,我来看你了。”
归吴氏眼皮动了动,躺在床上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南书燕转过头,朝着归以宁和陈氏道:“二叔,二叔母,我看祖母这模样估计是难好了。大夫肯定是要请,但也要将后事准备起来,若不然祖母一口气不来,到时候难免慌乱。”
归以宁哑然。
陈氏道:“佑安不要胡说,你祖母只是突然昏迷,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南书燕正色道:“二叔母这就不懂了,我以前在云县的时候,亲眼看到一个老太太便是祖母这样光景,过了不到一日便去了。”
“哎!”
一声长长的叹息自床上传来,三人回头一看,便见归吴氏悠悠睁开了眼,一眼看到南书燕穿着的那身素服,她脸色沉了沉,忍着气道:“你们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吧?佑安,这你用不着你,叫你父亲过来。”
南书燕走上前,弯下身子看了看,才道:“祖母,你终于醒了,你要再不醒,二叔和二叔母都要急着......”
“佑安,你少说两句。”陈氏知道她说不出来什么好话,赶紧制止道。
南书燕拿过归吴氏枕头旁的娟帕拭了拭归吴氏额头的汗。
平日她就耐不住热,虽然这几日下了雨,但将被子盖得这么严实,也是难为她了。
归吴氏嫌恶的挥开她的手,“我用不着你在这里照顾,你去将你父亲叫过来。”
“祖母,此时天色已晚,又下着雨,父亲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南书燕道:“这时让他过来若是病情加重了,祖母岂能心安?“
归吴氏睨了她一眼,冷声道:“感情你还是为我好了。”
“自然,我是祖母的亲孙女,自然是要让祖母心安的。”少女一双眼睛明亮如泉,丝毫不似说谎。
归吴氏一拳打在棉花上,没好气道:“你倒是伶俐得很。”说完转身看向归以宁道:“我这里已无大碍,你们也不用都守在这里,我闹得慌。”
归以宁答应了声“是。”
南书燕关切地道:“祖母,刚刚凤羽姐姐过去说你病的很严重,爹爹特意嘱咐我代他好好在祖母面前尽孝,我已经告诉爹爹今日在这里守着祖母,如今大夫还未来,祖母的病也不知要不要紧,这就回去我如何跟爹爹回话。”
归吴氏不仅胸口气得疼,连头也开始疼。
她原本是想以自己生病将太元叫过来,然后再将玄灵道长搬出来,让儿子将佑安先送出归家。
这已经是她这个做祖母的最大的仁慈。
哪里知道儿子知道他病了,居然连看都不过来看一眼。还将这扫把星送了过来,只差没将她气死。
看来,在太元的心中,她这个母亲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她有些失落,亦有些伤心。
明明太元不是这样的,但自从佑安回来后他便完全变了。
原本她还想着让他在不多的日子能够让佑安陪陪他,让他好过一些。但他们想要的实在太多了,为了十二御窑,为了广仁,更是为了归家,这也便怪不得她了。
她的眼神变幻不定,南书燕似笑非笑道:“祖母,思虑太多对身子不好。”
归吴氏闭了闭眼,不想再看她,“广仁,你们都先回去,这里有凤羽便可以了。”
归以宁和陈氏本就知道她没有大碍,便朝着南书燕道:“你祖母既然说了没事,便是没事。大家都散了吧。”
从二房出来,同善的马车还等在门口。
兰若掀开帘子笑着道:“姑娘怎么知道老夫人无碍?你说的那些话若是被老夫人听见了,真是要气得够呛。”
“若是她没有听见,如何这么快便醒了。”南书燕浅浅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讥讽,“这场戏唱了十多年,如今也不知道换一换,前几日听到祖母见了玄灵道长,我便想到有这一出,果然便开始了。”
兰若道:“若是老夫人又以姑娘跟她相克来要挟,只怕老爷为难又会妥协。”
南书燕转过头看着她,好一阵没有说话。
她伸手卷起车上的帘子,那雨丝便被风卷着扑了进来,沾在脸上有着冰冷的凉意。
好一阵,她放下帘子。
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在她眼里倒映出一簇亮光。
“不会,”她道,语气笃定,“十多年前我刚出生,没有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但现在不同了,我的命掌握在我手中,我想留在爹爹身边,无人能让我离开。”
只要姑娘留在家里,家里便有了希望,她们的日子才有盼头。
兰若看一脸宁静的少女,突然觉得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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