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来自内廷的几道旨意降临邹家众人头顶。
先是训斥小邹娘子目无尊上、忤逆婆母,褫夺她的敕封并令她削发为尼、送去山中道观清修;邹家母子及兄弟二人大闹齐府及申府,污蔑平宁郡主及申氏主母名节,影响恶劣,罚邹家向两位命妇各赔款一万贯、充作两位私产;邹家三子邹铭侵占民田、强贷印钱、逼死良民,判流徙西南三千里。
又过一日,明兰登门拜访平宁郡主,告知盛老太太的密友贺老太太不日将来京,盛老太太特意邀请平宁郡主婆媳半月后来盛家一起吃茶聊天。平宁郡主听说是御医院正贺家的人,第一时间就明白这是为她看脸的,升起些许感激之情,再听明兰提起这位贺老太太其实是位妇科圣手,这才知道另有深意,心中大为感动。申氏也听明白了,抓着明兰的手说了许多贴心话。
仅两日功夫,这场风波的攻守形势异位,原本处于下风的皇帝逆风翻盘,进一步获得汴京老臣的支持,而沈从英的风评也迅速好转,朝野内外多有赞其“贤后”者,连从来态度不明的平宁郡主也开始公开盛赞皇后贤德。
半月之期很快到来,贺老太太如期登临盛府,平宁郡主婆媳以探望勇毅老太君的名义也来盛家,带了许多礼品。
席间,贺老太太提出可以给平宁郡主看脸,婆媳俩便一同进了里屋,盛老太太和明兰一起在外间客厅等着。这时,小桃进来禀报:“夫人,七哥儿说要见您。”
盛老太太笑道:“去吧!你上回来没让那小子见到,可把他给急的。”
明兰笑着退出门去,刚出院子就被一个瘦高杆子喊住:“姐!”
明兰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自己亲弟弟,惊道:“上次来家没见着你,怎么就长得比我还高了!怎么还黑了这么多?”
长栋挠挠头:“祖母说我到年纪了抽条,最近一天一只鸡地给我补呢,还要我多出去郊外跑马,别把补药都怄在肚子里,这不就晒黑了。”
明兰笑得眼睛弯弯:“照你这长法,明年该不是要比二哥哥和你姐夫都高?”
长栋也笑:“我现在已经高过二哥哥肩头了!”
“好!好!”明兰连连点头,接着问,“你最近在读什么书?”
长栋立刻转移话题:“姐,我有件要事要告诉你。”
明兰:“何事?”
长栋:“一个多月前,我从郊外跑马回来,正巧在街上遇到一辆广云台的马车。当时风大,车窗帘子被吹飞起来,我刚好看见了坐在里面的娘子。”
听到“广云台”三个字,明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眯着眼睛问:“所以呢?”
长栋:“那娘子看着很像一人。”
明兰:“谁?”
长栋:“四姐姐。”
明兰感觉所有毛孔都立起来了,她抓住长栋的胳膊追问道:“你确定?”
长栋:“我当时也不相信,但那车子确实挂着广云台的牌子。我便派了两位哥哥去广云台。他们查了好多天,把广云台里一般的姑娘都大概见了一回,说没见到像四姐姐的,我便以为那日真是自己看错了。可后来他们又打听到广云台新来的四位花魁是要买下千金宴才能得见,于是,我就撺掇几个好友去买局子,买到第四场才见到魁首洛苏苏。她……她虽然蒙着脸,但是那眉眼我再眼熟不过了,跟林小娘简直一模一样!只是,怪得很,她的腿不瘸了,声音也变了……姐,你说世间真有这样的怪事吗?我记得当初父亲不是说已经把四姐姐给……给……给沉湖了吗?”
明兰蛾眉轻蹙:“父亲是那么说了,可咱们全家人不都没亲眼见到?当日咱们都去了码头上,到底事实真相是什么,恐怕只有爹爹知道……”她猛地抬起头,“不对,当日爹爹也去码头了,对四姐姐行刑的应该是他心腹人……”
姐弟俩同时惊呼:“东荣!”
他们迅速找到东荣,然而对方什么都不肯说。
明兰看威逼利诱都无法撬开东荣的嘴,换个思路劝道:“也许你觉得这件事应该永远烂在肚子里才是对我父亲最大的忠诚,可你想过没有,如果那个女子果真是我四姐姐,她变成了这样,万一回过头来报复我们盛家怎么办?”
东荣嘴硬道:“且不说四姑娘确实已经沉湖了,就说一个广云台的花魁能对盛家哪个主子有威胁?这种青楼女子的身家性命都拿捏在大人们手里,她就是想报复又能报复到谁?”
明兰:“当初林小娘一介无父无母的孤女尚且差点把盛家全族送上绝路,如今一个见识广、还有人捧的花魁,你说对咱们盛家产生不了威胁?”其实如果是一般的花魁,确实没什么威胁,这个时代没有一个贱籍女子敢和官宦之家叫板。
但如果是墨兰,那就另当别论了!
东荣还是硬憋着不肯说。
明兰叹口气:“其实,你现在这个样子,已经让我知道答案了。想必,当初父亲是对四姐姐留了一丝父女之情,没让你把人沉湖,只丢到荒郊野地里让她自生自灭吧?”
东荣低着头不说话。
明兰:“四姐姐容貌娇好,纵然腿上有疾,但若有山野农家捡到她,多半还是会留她性命,收她做娘子。父亲觉得放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