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这位侍女同姜翘说:“姜主膳,方才太子殿下用过晌食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娘娘怎么也哄不好,于是想问问您,是否有些头绪。” 姜翘两腿紧着倒腾才能跟上她,思考的速度就被拖慢了,一时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道:“稍后看过再说。” 现如今姜翘的身份已经有了微妙变化,仿佛从厨子变成了哄孩子的娃娃,专治各种挑食之余还得治疗嘴硬。 到了地方,姜翘给皇后与太子施礼,随后顺着陈幼端的招手,走上前去。 母子俩正在玩升官图——一种走棋类游戏,澹台勉闻眼看就要赢了,但脸上还是不见笑模样。 姜翘默默看完了这一局,还没等说话,澹台勉闻就用手语向陈幼端表示,他想跟姜翘单独说话。 陈幼端对姜翘点点头,然后带着一众侍女离开,只在门外留了两个人方便传唤。 澹台勉闻叹息一声,良久,他才在纸上写道:我说要茹素半月,你们应当都知晓了吧? 姜翘心道了一声“果然”,然后不答反问:太子殿下吃出什么了?所以难过? 澹台勉闻提笔的手顿了顿,然后才写:那赛螃蟹用了鸡蛋与荤油,素炒菠菜用了高汤调味。做这两道菜的庖厨们,是觉得我不是诚心为乳母难过吗? 许厨子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姜翘没法直白地告诉他。 澹台勉闻也无所谓她有没有回答,自顾自地继续写:还是说他们不听我的话?我提出的要求一点用也没有吗?亦或者是我并不能受到他们应有的尊敬?我要怎么做才可以被信服? 其实有时候姜翘觉得,作为一个天生不会说话的六岁小孩,他已经很棒了——因为敏感所以思考,因为残缺所以痛苦,因为聪慧所以早熟。 如果澹台勉闻不是太子,那什么都好说。 可他偏偏在这个位置上,就注定了有无数要面对的现实。 姜翘一下子无措了起来,她在努力组织语言,试图安慰。 然而最后,澹台勉闻又写下一行字:所以因为我不可能成为君主,便无论如何也不能被信服吗? 他似乎还要写些什么,眼泪却猝不及防低落在纸张上,很快晕开。 姜翘对他摇摇头,然后并未用笔,而是站起来,退开几步,恭敬叉手道:“殿下,‘服’或许出自于权力,但‘信’并非如此。” 澹台勉闻的眼里有一丝茫然。 “您已经拥有了权利,但还没有做出更多能够让人信任您的事情,因此‘服’并非心悦诚服,‘信’更是寥寥无几,”姜翘说,“您以为自己将来会失去权利,从而失去被人信服的能力,但实际上‘服’不能永恒,‘信’却可以。” 然而此刻姜翘的内心又有一个声音在尖叫,让自己不要对一个小孩这么残忍。 说一千道一万,他仍旧是一个无法登上皇位的太子。 姜翘说的话是为了劝他,而不是真的相信他可以掌握最高权力。 澹台勉闻望着她许久,平淡而麻木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 权力和信任哪一个更重要一些呢?或许一样重要吧。 但权力不是他可以一直抓得住的,那便是信任重要些。 半晌,他在纸上写道:我明白了。 哄好了人,姜翘便让门口的侍女去请皇后娘娘。 陈幼端正与采萤说话,没想到姜翘这么快就搞定了,连忙去看。 果然澹台勉闻看起来好了许多,她安慰了几句后,又柔声道:“闻儿,阿娘有些事情,稍后再回来陪你好吗?” 陈幼端摸摸澹台勉闻的头,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带姜翘去了隔壁。 听姜翘复述完方才他们的沟通后,陈幼端的指尖敲了敲桌面:“那姓许的厨子,心思不正,留不得。” 姜翘心中想:自己再怎么忽悠小太子有什么用?看,真正的权力可比信任有用多了,对太子不敬就足够让许厨子完蛋了。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采萤很快就将账本递给姜翘,道:“许同宾便是那偷偷倒卖宫廷食材的人,从运输工到杂役,最后到许同宾这儿,一点一点调包,利润多人分账,主谋许同宾占五成利。” 姜翘随便看了头两页账本,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宫中上好的白芷,送到外面可以卖上三贯钱一两,颗粒饱满的黑豆可以卖到四贯钱一斗,连最常见的夏小米也有七贯钱一石! 百姓肯定不会买这样的东西,一般都是卖给识货的贵胄豪商,真可谓是不坑穷人,专挑有钱的宰。 而被那许厨子替换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