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的天枢阁忙的焦头烂额,内阁最深处那个已经熄灭的烛台忽然又闪烁起来,只是这一次的影子变得极为破碎,在湮灭前终于勉强用光线拼凑出一个大字:“杀。”
他愣在原地,什么意思?杀?杀谁?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那个诡异的黑影。
他鬼使神差地踏上了羲和城,一步一步走向紫极大殿。
他看见帝王托着下巴静坐在正前方,似乎根本就是在等他的到来。
金色的旭日落在两人中间,他站在光里,那个人隐在暗处。
那一瞬他几乎是本能地冲了上去,也不知是被什么样的情绪影响毫不犹豫地拔剑刺出。
他从光走向了暗,也毁去了自己全部的人生。
他当然是失败了,他的剑连那个人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挥袖震退。
他重重的砸在广场上,头顶的阳光也彻底消失。
他立刻就变成了试图谋反的罪犯,天枢阁也因此一并获罪。
他在血战中精疲力竭,是白涉水拼死杀到羲和城救走了他,两人一路逃到了白王封地,借着他白王嫡子特殊的血脉大不敬地躲进了太庙里,这才苟且捡回了一条命。
“我没有造反!皇帝是假的!那个人是假的!”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据理力争,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白涉水只是默默咽回涌上来的血沫,那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总是一身干净白衣的少年全身染上血污。
像一朵刺目的红花,正在快速枯萎。
他靠在墙上,在绝境里没有一丝慌乱,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震惊的话:“嗯,皇帝有问题,星渊大陆忽然浮上海面,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年少无畏的高靖舒按住伤口,用天枢阁教过的方法简单的给自己包扎止血,没有一丝想要退步的意思。
白涉水拦住了他,没有给他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靖舒,我们赢不了——至少现在赢不了。”
他愣住了,白涉水微微笑着,让他坐下来别浪费体力:“你已经被通缉了,天枢阁……大概也会被肃清吧,四王都是他的臣子,有几百万大军,还有四灵神君之力,我们赢不了。”
“肃清?”重创的身体终于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一阵一阵的寒意如跗骨之蛆让他站立不稳的倒了下去,“是我害的,太冲动了,我竟然想也没想……就冲上去刺杀皇帝!”
“那三盏烛台是不是亮过?”白涉水轻拍着他的后背,眼里的微光已经在他毫无察觉中开始涣散,低低说道,“我让苍溟、朱烨和玄钦一人带着一盏烛台走了,不过眼下失去联络,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
“嗯,它亮了,它只显示了一个‘杀’字,我就脑子一热杀上去了。”他羞愧不已,白涉水却仿佛已经了然于心,“听着,靖舒你听好了,你一定要活下去,搞清楚皇位上那个人到底是谁!”
“好。”他哽咽着,伸手搀扶起他,“我们一起逃出去。”
话音未落他就感觉手掌一片湿润,大片的血从白涉水的身上泉涌而出。
血?他看着满手的血,终于发现眼前人已经虚弱到连嘴唇都变为了苍白。
白涉水撑着最后一口气龇牙笑了一下,摇头:“我走不了了,这里是白族太庙,死在这里……也算没有愧对列祖列宗了。”
“不要。”他像个幼稚的孩子,不愿意接受事实,以为只要拒绝就能改变绝境。
“你走吧,一年不够就是十年,十年不够就一百年,靖舒,你可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师弟啊,你一定能揭穿全部的真相,还星渊一片太平盛世。”
“你胡说什么呢?”那一年的他泣不成声,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种强大的禁术正在两人之间架起无形的桥梁。
白涉水抱着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伴随着心跳的声音渐渐消失,他的声音最后一次传入耳畔:“你这个人婆婆妈妈磨磨唧唧,一辈子可能不够啊,不要紧,我多给你一百年的时间……靖舒,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了,活下去。”
尾音落地的刹那,那个笑嘻嘻陪伴他六年的师兄像光一样消失了。
他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在逃出白族太庙之后,他花了几年的时间尝试找寻其他三人的下落,然而最终只得到了他们的死讯。
为了和他们撇清关系,四王心照不宣地将其移出了族谱,永久地抹掉了那些名字。
天枢阁的二十八处分阁被全部被拆除,顷刻之间就被轻而易举的从史书上抹去,一百年之后的人们再提起这三个字,只以为那是津津乐道的坊间传闻罢了。
他终于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一手遮天。
偌大一个星渊大陆他竟然无处可去。
直到某天他神志不清的昏死在荒地里,迷迷糊糊在梦中又看到了那个教导自己武学的女子身影,他看不清楚她的脸,但却第一次清楚地听到了她的声音——“往雪山去。”
雪山?
星渊国最大的雪山在玄王的封地,反正已经走投无路了,他也只能孤注一掷的往北方逃去。
进入大雪山之后,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指引,他竟然真的在几百座八千丈的巍峨山峰群中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