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澈在彻底了解赛季情况和时间之后,对时间问题产生了一个困惑。
类似项目的拍摄一般会贯穿整个赛季,从赛季初跟节目青涩的磨合,到赛季末时跟节目天人合一的效果,会产生极大对比,可高圣川偏选了赛季末的这一点点时间,根本不给她能对比的机会。
“时间太紧。”关澈打开日历,问从冰场出来的高圣川:“其实不用这么赶,我们也可以下半年新赛季再补一些素材……”
高圣川斩钉截铁:“不,就世锦赛吧,当做结尾正合适。”
关澈不太懂他的坚持,只当这是专业运动员权衡利弊之后的决定:“……好。”
“还有一些其他场景,比如你第一次上冰的地方,还要找时间去一下。”
“好,我安排。”
一旁的邱意浓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眼神忽然停在关澈的头上:“咦,这簪子,这簪子不是……”
关澈对这些东西兴趣缺缺,邱意浓可不是。
她学美术出身,会本能地留意一些艺术品,这枚玉簪,是前不久玉雕大师李宾时发布的新品——山海系列中的一枚,玉簪的顶端,雕的是云川最有名的山峰,涡云峰。
那是高圣川和关澈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高圣川心道不好:她要是知道这玩意儿价格不菲,估计又不会收了。于是一记眼刀打断邱意浓,强行扯开话题:“给你三分钟,有话直说。”
邱意浓立刻懂了,放弃了好奇,顺着他的话往下:“你是专业的,我不该乱讲哈,不过我还是想问问,这么短时间,你的P分你打算怎么办啊?教练组有对策吗?”
高圣川:“……您可真会问。”
P分,内容表演分,相较于客观技术分,P分更主观,更依赖艺术性。
当然,还有国籍和裁判的手。
国内重跳跃,轻滑行,而滑行技术跟P分息息相关,高圣川是国内花滑运动员中难得的滑行旋转跳跃三项齐头并进的选手,但……
他的P分,始终都是玄学。
除去文化隔离、裁判私心等无法把控的因素,不得不说,他自己的艺术表达确实是个无法忽视的短板。
偏偏它太抽象,不是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获的东西。
看他的表情,邱意浓就知道没戏,忍不住嘴上欺负他占点便宜:“你不是还没出4A吗,要不你努努力,出个4A,震撼一下裁判?”
4A跳作为所有跳跃中最难的一种,现在全世界能跳出来的人只有三个。
“我看你像个4A……我会争取不失误,尽我所能多拿GOE,让裁判只有扣表演分的机会。”高圣川面无表情:“还有问题吗?”
邱意浓:“……没有了,您请。”
送走他,邱意浓对关澈耳语:“阿澈,你要不给他速成一下,就当为国家荣誉做贡献了,行不行?”
关澈失笑:“你也是学艺术的,你自己说,这种东西能速成吗?”
邱意浓:“哈哈,不能。”
她目光落在今天比高圣川到得还早、已经在冰上练后压步的程琦身上。
也许是天生敏感,又或者是气质使然,程琦身上那种呼之欲出的破碎感倒是为他加分不少。
就是他的技术……
这对师兄弟,怎么就不能放一起搅和搅和中和一下!
她摇摇头,坐在挡板边上,提笔画画打发时间,在速写本上勾勒出程琦的身影,寥寥几笔,一个姿态飘逸的冰上谪仙便带着缥缈的漠然和浅愁跃然纸上。
高圣川抠节目细节抠得辛苦,霍世平恨不得一帧一帧看——赛场上因为各种原因,能发挥出训练效果的70%,那就是上帝保佑,就算是高圣川这种强心脏,也不能依赖临场发挥,必须把任何一个可能的失误尽量扼杀在摇篮里。
于是同个教练带的程琦和祝玉就得了闲。
“送给你吧,”邱意浓把速写塞进程琦手里:“你训练的时候随手画的。”
程琦默默低头看了很久,才说:“谢谢。”
“这有什么,”邱意浓满不在乎:“几笔的事。”
他找了个硬皮本,把速写小心夹好,坐回她身边,问:“你平时,画很多人吗?”
“嗯,”邱意浓手底下在排素材编号,并不看他:“很多啊,不过画着画着我就跟人家聊起来了,画完的少。”
程琦捏着硬皮本的手指紧了紧,停了几秒,又问:“周末我有冰演,你要来看吗?”
邱意浓发亮的眼神终于落在他身上:“看!当然看!有票吗?”
程琦:“有,过两天我拿给你。”
邱意浓却忽然想起什么,问:“你这么一说,为什么高圣川从来不参加冰演?”
程琦愣了一瞬:“川哥不缺钱。”
“不是,”邱意浓掰着指头:“就算他有国家队补贴,可他身上什么资源不是顶级的,超过规格的不都得自己花钱?顶级的编舞,一套节目四五万刀,还有他那个看着就贵上天的考斯滕,那可是每个赛季都得换的新衣服……”她说着说着忽然打了个寒颤:“他究竟……什么背景?”
程琦正琢磨怎么含糊过去,就听得冰场内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