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澈把四分五裂的机器放在陈舒羽面前时,他正在办公室打着电话跟对面疯狂对线。
“你们发过来的样片是这样的吗?”
“技术跟不上你们现在才说?这不是诈骗?”
“你自己去给我想办法,这件事不解决,你们公司别想在这个圈子混了,我说到做到。”
恐吓三连之后,他气得把手机掼在桌上,那边静默了三秒,默默挂了电话。
陈舒羽抬头又看到关澈一脸的歉疚,火气又高了三丈:“你又怎么了?”
“机器定损,”关澈平静道:“您批一下,我拿去楼下报修。”
陈舒羽把镜头翻过来一看:“嗬……怎么回事?你又把人惹毛了,人家机器都给你砸了?”
“不……”
“正好,”陈舒羽不听她解释,单刀直入道:“解约吧。”
关澈一愣:“什么?”
陈舒羽一拍桌子:“人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这种情况我们当然要解约!运动员了不起?世界冠军也不能欺负我们的人!”
关澈安静地看他演完,道:“说实话。”
陈舒羽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咱们在卢斯克鲁那边有外包项目,这你知道吧?”
卢斯克鲁是萨桑利首都,以其诡秘奇谲的宗教传说闻名。陈舒羽一直想做一期专题纪录片,却始终腾不出合适的团队,只好找合作外包拍素材,拿回来自己制作,结果钱没少花,传回来的素材却差得根本不能看。
关澈垂眸:“知道。”
何止是知道,当时陈舒羽是想把她派出去的,她转脸招呼都没打就休假了,搞得陈舒羽不敢再提。
“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得你去一趟指导一下。”陈舒羽殷切道:“我就信你的技术。”
关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手上这个项目是你硬塞给我的,现在说解约就解约?”
“这么个小项目,拍完了也就给他自己乐呵乐呵,要说利润嘛……也就那么回事。这样,”陈舒羽一拍手:“你去卢斯克鲁,差旅我给你算双倍。”
关澈不响。
陈舒羽虽说人品一般,可毕竟也是拍纪录片出身,知道在外面拍片最是辛苦,于是差旅费从来都给得很大方,要算双倍,更是很可观的一笔。
能开出这个价码,看来是真急眼了。
再退一步说,她是工作室的签约导演,高圣川的合同说穿了跟她没有直接关系,哪怕现在违约,有什么矛盾,肯定是陈舒羽兜底,高圣川也找不到她头上。
有利无害的事,她却偏偏半天说不出一个“好”字。
陈舒羽没等到意料之中的爽快回答,困惑地拧起眉头看她:“有别的想法?”
关澈脑中忽然浮现出高圣川在冰上高高跃起,落地却侧身摔在冰面上的样子。
那是她整理素材的时候发现的,摔倒后他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在冰上伏了两秒,才咬牙站起来。
她还记得当时看到这个画面时,她心里某个很小的角落,被很轻地触碰了一下。
这种感觉她很熟悉,她策划编导的很多项目,最初的起点,都是这样一次几不可查的触动。
“我考虑考虑,”关澈道:“先定损,明天给您答复。”
冰海俱乐部经理办公室。
唐星州低眉顺眼地坐在凳子上,嘴角丧气地耷拉着,垂着头不敢看对面。
马经理靠在办公桌后的皮椅里,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居高临下却语气温和:“你考虑看看。”
“我不明白!”这句话似乎点燃了唐星州心口残留的怒意:“他高圣川能在俱乐部为所欲为,其他人就不能有意见了?”
马经理眉头都不皱一下,依然温声道:“他找我报备过,这次的事也确定没有造成除你以外的人的不便。非要说的话,我倒是想问你,那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唐星州眼神闪烁了一下,重新陷入沉默。
他要上冰,从更衣室直接进冰场就好了,即便是要坐看台,从入口直接上观众席,又方便,视野也好得多,完全不必要专门跑去对面。
说白了他只不过是看到摄像机追着高圣川拍,心里不爽,故意过去找事的罢了。
但这个理由,他说不出口。
“这件事本来不算大,但关老师是媒体那边的人,她如果给记者朋友爆料,难保不对俱乐部造成名誉侵害。”马经理慈眉善目地重申了一遍:“如果不能取得她的谅解,俱乐部将取消给你的补助。”
怒意丝丝缕缕变成了委屈,唐星州冷哼一声:“总之你们就是偏袒他,就因为他出了成绩,你们……”
马经理把新的合同往他面前推了推,道:“现在签了吧,新条款下个月就可以生效。”他顿了顿,最后补了一刀:“以后记得每个月十五号交伙食费和住宿费。”
唐星州嚯地站起来,把合同抓起来一撕两半,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
在楼下等定损报告的时候,关澈终于有时间打开高圣川的简历,补上最基础的前期调查。
点开百度百科,她又是一瞬间的恍惚:那个把她的轨道车当碰碰车开的大男孩,竟然是这样的天之骄子——
高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