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川:“……关老师,不然我们先把遗言写好吧。”
关澈哑然失笑:“不至于。人都来了,开出来就回去了呀。”
高圣川摇摇头,指着那车跟自己这辆一样的轮胎绝望道:“它也没雪地胎,这个路,我估计开不出来了。”
他的估计是对的。
司机在驾驶室狂踩油门,只见轮胎抛着雪屑拼命空转,车是一点不动。
这片地方很妙,大雪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没有被车轧过,滑得跟专业冰场似的,车陷进去出不来,出来了控不住,热情好客得不行。
这要是一般的路面,陷进去也好说,一边给油一边推出来就是了,可他们现在一共三个人,还有关澈一个姑娘,虽然车不大,但怎么想好像都不够用。
关澈开门准备下车:“你们推,我上去开。”
“哎哎——”高圣川按住她:“刚刚这车摇头摆尾的,你没看见?控不住翻了怎么办?”
关澈扔下一句“那就用力控”,转身下了车。
想想也没有别的法子,高圣川跟那个怨种司机在后面推,关澈在驾驶室一点一点轰油门,等他们睫毛上掸满了雪花,车终于轰鸣一声,从雪堆里拱了出来。
高圣川紧张得捏紧了拳,冲着前面喊:“别害怕!车尾往哪甩,方向盘就往哪打!”
车轧着雪驶上铺着冰的地面,车尾摇摇晃晃,车身不妙地向右侧倾斜,眼看就要轰然侧翻倒地!
关澈坐在驾驶室,身体不受控地□□,她能明显感觉到左侧车轮已经离开了地面。
她死死抓紧方向盘,本能地想向着反方向打,可这种情况只要再往左一动,车就会因为甩尾的惯性在冰上彻底失控。
她回忆着刚刚打滑时高圣川的动作,用上了这么多年扛摄像机练出的力量,死死控住方向,同时轻柔地、小幅度地向右,右轮轧上路边积雪,失了动力,咣当一声,左边车轮落了地。
高圣川眼见着车尾象征性地鱼摆尾了几下,竟稳住了车身,慢慢走过冰面,轧上了前面的一片土路。
他立刻迎上去,正赶上关澈甩着手下来,对着他粲然一笑:“怎么样川哥,还行吧?”
飘着雪阴沉的夜晚忽然亮了一瞬,地上的雪偏心似的,映着车灯那点细碎的光,毫不吝啬地点亮了她的笑颜。
高圣川被这亮光蓦地晃了眼,连带着大脑也空转了一瞬,才笑了:“可以,太可以了。”
纷飞如絮的大雪中,两人面对面傻笑着,呼出的白气氤氲在二人之间,刚刚在车里那点龃龉早就散到了九霄云外。
司机跟着跑上来,在原地嘿嘿一笑:别说,这小情侣还挺甜。
回去路上,司机心情似乎不错,拈了根华子叼在嘴里,正要点,关澈忽然道:“不好意思,可以不要抽烟吗?”
高圣川:“……”
完蛋,她当真了。
运动员当然最好不要闻二手烟,但这东西也不是兴奋剂,碰也碰不得,他只是因为刚刚两人不太愉快,才信口胡说。
司机不太吃这套:“哎呀,你年轻姑娘不懂,以后上了社会,哪有不抽烟的?领导抽烟你管不管?老公抽烟你管不管?不要这么倔,到时候……”
听得高圣川一阵不耐,正要出言打断,只听关澈平静道:“可是,我怀孕了呀。”
高圣川:“……”
司机:“……”
两个男人诡异地沉默下来,关澈在后座好整以暇地透过后视镜欣赏他们精彩的表情,好不热闹。
高圣川在副驾驶,也瞄了一眼后视镜,正好跟她一双慧黠的眸子对视,两人隔着前后座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在这个瞬间,成了名副其实的共犯。
最后,司机无言地拿下了烟,扔进仪表台里。
高圣川又瞥了一眼她狡黠得像小狐狸一样的笑容,不知为什么,有点想为她叫好。
一通折腾,一行人总算是圆满结束亭阳的冬运之旅,踏上回京屿的飞机。
无视了祝玉复杂的神色,高圣川特意把关澈的座位换到自己旁边,方便给她解释花样滑冰的概念,免得拍起东西来两眼一抹黑。
“……总之这次冬运就是世锦赛的资格赛,上届世锦赛我拿了第二,所以咱们今年咱们国家有三个名额,我一个,今天跟你打招呼那个小孩,李晏舟一个。”
等了半天,关澈也没等到第三个名字。
关澈:“然后呢?”
高圣川苦笑:“没有然后了,咱们国家,没有第三个能达到世锦赛MTS的男单选手了。”
MTS,最低技术分,即参加世锦赛的分数线,选手如果在过去两年里,在指定比赛中没有达到过这个分数线,那就算国家有十个名额,也轮不到你上场。
事实上,连李晏舟也还没拿到世锦赛的MTS,但这孩子没别的,就是运气好,要是能在三月底的世锦赛前刷出够高的技术分,就能站上世锦赛的赛场。
不然,高圣川拼了老命拿下的三个名额,就要废掉两个了。
关澈恍惚地望着他:“所以……所以咱们国家的男单,能上国际大赛的,只有你一个人?”
高圣川并不骄傲,愁苦地笑了:“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