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躯壳,直视近在咫尺的陆瑶。
此话一出,柳风的身份就此坐实,听到“阿瑶”二字,陆瑶双目近乎要瞪裂开来。
她不管柳风杀她与否,周身上下瀑流般,冒出数之不清的丝线,要拼命除掉这叫她痛恨至极的男子。
“噗呲、噗呲……”眨眼数十根色泽通透的丝线刺入体内。
“阿瑶,你就如此急着取为夫性命?”柳风冷笑一声,稍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陆瑶要与他同归于尽,可笑这才不过是他半废的分身而已,死在此地又何妨。
手掌一松,他闪身退后数步,巨力带动刀蠊连斩。
落在地上的陆瑶白眉白发,铺开密密麻麻的丝线。
趁此机会,大量丝线带动之下,她如一只人形蜘蛛般移向地洞外。
看着陆瑶逃走的背影,柳风不慌不忙地来到养蛊池畔,腰间分出十余条血色虫须,将陆丰残躯挑在了上面。
“柳风,你这猪狗不如的孽障,老夫与兄长待你不薄,你忘恩负义。”陆丰被邪祟侵蚀肉身,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这邪祟“耗魍”的心头肉,乃是出自柳风的另一具分身,皇甫升。
“耗魍”在民间荼毒不浅,所到之处常会爆发疫病,三品“耗魍”出现之地,就是气血旺盛的二境武夫也得害病。
柳风在黄栌县遇到皇甫升时,正是一块“耗魍”的心头肉拖住了他。
“待我不薄?”
柳风闻言一怔,蓦地狂笑出声,拖动此老狗残躯,缓步走上土阶。
往日种种浮现脑海,陆槐确实待他不薄,待整个虫谷之人可谓是都不薄。
入谷为蛊童,隔三差五死人是常事,待时机一到,就得老老实实地入蛊窟。
侥幸活下来成了蛊师,还须厮杀一场,结果是只活一个。
柳风当初亲眼目睹,陆槐以兵蛊生吞闫宏达。
活着成了蛊师又如何?不过是沦为家犬,养到差不多了,就是充作养料的下场。
包括冷秋月的爹娘,药园内的人形异蛊便是如此,他陆槐不入三世,虫谷之人敢擅自脱胎二世者,是有一个杀一个。
三师兄朱力,二师兄沈玉书,大师兄庞刚,乃至虫谷历代师兄师姐,几乎无一善终。
他一个起初是四师弟的人,没想到最后成了虫谷大师兄,其余弟子死绝了。
念及此处,柳风大步走出木屋,只觉可笑。
这对老兄弟也就是看重了他的利用价值而已,这才稍稍给些甜头,但稍有忤逆,绝对是生不如死。
若非如此,他当初也不会不惜邪物入体,带着阿弟逃离虫谷。
烈阳下,虫谷内传开陆瑶的尖叫声。
此女声音撕心裂肺,真叫一个凄婉动人,不知内情之人,只以为她受到天大的委屈。
药园内,二十余名蛊仆大惊失色,先后奔出园子,所见便是陆瑶逃向东谷。
蛊窟前,八名蛊师封闭洞口,闪身赶向山谷东面。
朱阿铁等五人对视一眼,眼底皆闪过古怪之色。
此种情况他们经历过一次,上次是柳风,此次似乎是那位绝门少门主所为。
“莫不是孟星魂宰了她二叔?”朱阿铁眼神快意,心中暗自猜测。
瞥了眼其余几名虫谷蛊师,几人与他一样嘴角含笑,全巴不得那两条老狗出意外。
冷秋月落在最后面,美眸内涌现异色,隐隐觉得此事如上次一样,还是与柳风有关。
没叫他们多猜下去,八人视线中,南面山壁下一高大身影走出木屋。
此人身形魁梧,浑身肌肤赤红,腰间三十余条血色虫须舞动,手持丈许兵蛊“刀蠊”,状若修罗,一眼令这边的八名蛊师内心惶恐。
更令他们惊惧的是陆丰的惨样,四肢溃烂,残躯流脓,如一坨腐烂的臭肉。
“少门主为何下此毒手?”
“陆槐做了门中二长老,少门主如此,岂不是要与他翻脸。”两名绝门弟子难以置信,不敢接近眼下的少门主,隔着老远就止住了脚步。
他们不敢上前,其余六名虫谷蛊师自然也不会过去。
八人就这般驻足原地,冷眼旁观。
“何人敢伤我儿?”苍老的爆吼声自东面山腰炸开。
此声中气不足,似是因陆瑶的尖叫声,才从昏睡中苏醒过来。
只见东面山腰上的洞口前,一乌青大虫狂冲而出,肠状躯体展开间足有六丈长。
虫体攒动,自山腰上游走而下,岩体被腐蚀得坑坑洼洼。
于此兵蛊腹腔上,半截身影显露在外,长发灰白,面颊深陷,正是陆槐。
他身后紫蝶花精紧随,花盘上显化的娇媚女子面色焦急,在为主子的身子担忧。
“阿爹,是柳风,他害了二叔……”陆瑶扑到山脚下,声泪俱下。
兵蛊“肠鱼”落下,陆槐疲惫的神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暴怒之色。
以他的目力,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兄弟当下的状况,惨不忍睹。
他一生屠戮之人不曾计数,灭人满门,炼他人为药奴,生吞活炼不在话下。
更残忍过眼前十倍之事,他陆槐照样做过,但那些人死活他不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