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风波之后不久,刘鹏因涉嫌强制猥亵罪被批准逮捕,等待案件进一步侦办,其母亲也受到了相应的处罚。陈志的现任妻子到殡仪馆认领尸体,了解案情后很快签了字,冷漠得连一滴眼泪都没流,接待民警从她手臂上的烟疤和淤青明白了些什么。
接下来的半个月没出什么大案,大家都借机缓了口气。
桌前的人正专注整理材料。她的头发利落盘起,髻不过肩,雪白脖颈收进扣子系到最上一颗的领口内,衣服下摆扎入腰带,金红党徽缀于警号之上,瘦削但不羸弱的肩背将蓝色衬衣穿得挺括妥帖,显得严谨而整洁。
抬手端起水杯,李宁玉递到嘴边才发现里面是空的,遂出去找饮水机。路过会议室时,她看到两个新人和林七窝在里头讨论案情,便停下来看了一会儿。
医院的检查报告显示顾晓梦的心肺、大脑等均无甚异常,旧伤也基本痊愈,不过医生提了一句,顾晓梦的身体综合状况看起来完全不像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警告她注意调理,适当休息,不要为了工作过度消耗健康。
有诊断证明在,李宁玉也不由怀疑自己当天是否是过于紧张导致误判,但还不能完全放下心。
顾晓梦本身是个性格活泼的人,跟同事们熟络得快,平时神色如常,笑容轻盈,一到独处时,却总面无表情地盯着一个地方。你说她在发呆吧,问什么又都能答得上,次数多了,李宁玉便有些担心陈美玲的案子影响到了她的心理健康,时不时得多看两眼。
“哟,宁玉,又在观察你那宝贝徒弟呢。”
齐国栋端着保温杯慢悠悠地晃过来,嘬了一口热茶,顺着她的视线往里看,“那丫头有慧根,跟你一样天生是吃这碗饭的。”
早几年钱虎虎在位时把柠江分局的风气搅得一团乱,刑侦大队沦为关系户“乱拉天线”刷资历的跳板,久而久之伤了实干者的心,队员们走的走,调的调,新旧更替几次,造成了“青黄不接”的尴尬局面,直到新任局长到任,大刀阔斧肃清队伍,才令大家重整士气。
风云变幻之中,李宁玉像一株极有韧劲的翠竹,宠辱不惊,清雅高洁,被作为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提拔上来,真真凭实力得到认可。齐国栋接触过的年轻人不少,胆色和魄力兼具的要算李宁玉一个,现在看来,这个叫顾晓梦的丫头还真跟当年的她有几分相像。
“宝贝”和“徒弟”放在一块儿,听得李宁玉脸上一热,抿着唇说:“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
“别不信,我从警18年来阅人无数,绝对不会看错。”
李宁玉莞尔,“那白小年呢?”
齐国栋咧嘴嘿嘿一笑,指指自己,“捡了个好漏。”
队里有老带新的传统,白小年跟过来之前,齐国栋听到过些有关他的议论,但并未在意,让他有事跟着出出外勤打打下手,没事的时候就和顾晓梦等人一起理理材料看看卷宗,研究学习。
带了一段时间下来,齐国栋发现白小年并非完全草包,他的脑瓜子虽不如顾晓梦转得快,速记的本事却跟她不相上下。齐国栋心里高兴呀,面上却没浮现出来,路漫漫其修远兮,新人还得多敲打敲打,免得骄傲。
“唉对了,你的房子怎么样了?修好了吗?”
“差不多了,计划下个月再搬回去。”
“也好,总归翻新过,散散气味再回去,需要帮忙随时讲。那行,你慢慢看,我回去干活了。”
“好,谢谢。”
李宁玉礼貌点头,接完水回了自己的办公位,有些出神。
今天早上,吴志国提交了“3.20小区爆炸案”结案报告。他们摸排了李伟身边所有的家人、同事和朋友,筛查了通话记录,最终也没能查到匿名电话人的任何信息,那人就像是一个幽灵,只在爆炸当晚短暂的出现了一下后踪影全无。林琳在第二次手术后因伤口感染不幸离世,在现有证据链完整,指向性清晰的情况下,只得做结案处理。
电话,匿名电话。
顾晓梦潜入星河夜店救人被南星路派出所的民警拘留,打电话让自己帮忙证明身份,而这通电话,恰好让自己避开了爆炸;林琳接到提前预警的匿名电话,未听劝阻,但因为对方的报警电话,又得到了被及时救治的机会。
纯属巧合吗?
嗡嗡震动的手机打断李宁玉的思路。
“喂,剪烛。”
对方略带嗔怪的声音传来,“干嘛去了,这么久才接?”
“刚出去接水。”李宁玉猜测她可能刚才打过一次,“你回来了?”
“没有呢,不过应该快了。”
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李宁玉慢条斯理地问:“那你打电话是?”
“我是来向人美心善的李大队长求助的。我堂哥今天刚好来山麓出差,约见我面,说是家里亲戚惹事被拘留了,想咨询些事情。他明天晚上就要走了,事出紧急,能不能帮我接待下他,跟他聊聊?”
“可以,他的电话发我——”
“打电话可能讲不清楚,他嘴笨,脑子又转得慢。”何剪烛的语气显得有些为难,“他还说帮我从老家捎了东西,宁玉,能不能好事做到底,代我跟他见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