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缓很缓,本就嘶哑的嗓子带着沉暮,让人听得深处悲戚之感。老鸨脸色很不好,“七娘子,已经走了。”他低声回道。
阿夕眼睑耷拉下,沉默着想要从地上撑起身子,只是那颤抖的双手却是怎么也撑不起身子。
老鸨伸手要去搀扶,被阿夕挡开了。他目光定定地看着自己双手,而后抬起。上面的青筋显露出来,不再是纤细修长,有点点浅褐色的斑布在了手背上。
他定定看着,口中喃喃道:“七七别走,我都还你,都还你…”
老鸨听得心中凉凉,看着阿夕的神情,却是不敢多说什么。好一会儿,他耐心地等着阿夕从地上颤巍巍爬起来,然后弯着身子走到床上,手脚并用,吃力地爬到了床上,然后缩进了被子里头。
伟岸挺拔的身姿似乎一瞬间就变小了。
老鸨看得心中担忧不已。
“出去罢。”阿夕吩咐道,声音疲惫,愈发嘶哑。
他翻了个身子,背对着老鸨。
话音落下之后,身后没有动静。
隔了一会儿,阿夕又听到身后想起老鸨的声音,“大司,一滴精血救命,另外两滴都用在七娘子身上,如今逆天自己又搭进去了,哪里还能还她精血。”
阿夕沉默。
“大司?”老鸨唤了一声。
屋子里又是一阵沉默,就在老鸨以为阿夕不会说话的时候,忽而又听到了他的声音,“用命。”
没有精血,用命还。
老鸨惊在原地。用命还精血?当然还不了。用的只是能灵魂。
“大司的意思,是用灵魂,像地灵界摄魂者做交易?”老鸨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在抖,身子也在抖。
灵界摄魂者,以巫者灵魂做护身符。封在生人之身,平时无恙。在她受到致死之危时,护身符可护得一次命。便跟巫主的精血一个作用。
只是如此,世间便再无此巫灵魂。
老鸨的话落之后,阿夕没说话。
那就是这个意思了。老鸨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心里一点点沉下去。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大司如今的状态。在中原是待不了的,之前说的五月底离去,计划依旧?”老鸨又开了口,转开了话题。
床上的阿夕依旧没有回声。
他所在被子里,似乎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就要消失在这被子里的错觉。
老鸨心中很不是滋味,他看着阿夕沉默的背影。
须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退身出了去。
拉上门的一瞬间,老鸨又是轻轻一叹。一脸无奈。
他能说甚呢。大司出现在这时间,就注定是为七娘子而生。若是被厌弃,又失了巫力,便没了存在的意义。
老鸨放开了扶着门的手,站直了身子,偏过头看着大堂里头。人来人往,莺莺燕燕的女子不绝。
那时候,他就该阻止大司亲自去见七娘子。
取精血罢了,谁去不能取?
不知是不是大堂里各色的裙摆似花迷了老鸨的眼,他闭上了眼睛,回过了头。微微仰起、
那时候,大司不信命。偏要去见,他以为自己能够逆命。结果呢?
如今又逆命。
天如何能容得下大司。
…
…
常戚戚离开了追思馆,面色依旧沉着。
“娘子,到底是怎么了?”三千先开了口,试探地问道,小心地看着常戚戚。
常戚戚没说话,只是摇摇头。她背着手走在前面,看着前头铺面青石板的路面,也不知道想着什么。
走了几步,她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娘子有什么吩咐?”惜月问道,身子前倾问询道。
常戚戚目光带着思索,“去派人查查,是谁在刺探阿夕。”
“有人刺探阿夕公子?”三千接话。不解地问道。
常戚戚点点头,当是回应。
“是。”惜月应声。
吩咐这一句之后,常戚戚就没有再说过话了。一路上都沉默着。她没有坐马车,背着手踱在街上,速度缓缓。她依旧很久没有出过门了,这一次出门倒是不慌不忙。
其实也说不上多久,不过几月日子罢了。
但再出门,就好像长安城变了一个样。熟悉还是熟悉,但总是感觉哪里陌生了。具体哪里,常戚戚也说不上。
背着手一路走回了大兴坊。
刚进大兴坊,常戚戚就看到晋王府门打开,她扫了一眼准备收回目光,就看到里头走出一个穿着白衫的人影。
定睛一看,便是秦楠。
他手里拿着一把收起来的白色霜色罗伞。
常戚戚看了眼,就收回了目光。反是秦楠,走出来的步子在看到常戚戚的那一刻,就停了下来。
他站在晋王府的门前,看着坊间走过的常戚戚。目
光波澜不惊。面无表情。
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看着常戚戚淡定地走过,看着她进了鄂国公府。
然后,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晋王府的守门小儿拉开门泼水,就看到还站在门口的秦楠。手里的水盆急急一收,疑惑不解地看着秦楠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