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余莺儿还是那个余莺儿。
方得了一顶宫轿,便跑出来张狂了。
许是有了独一无二的待遇,又被四个奴才抬着,愈发觉得自己大非昨日且高人一等了,见到转角出突然出现的沈贵人时,妙音娘子晃了晃头上的金银穗子,拒绝了贴身宫女靠过来问要不要停靠的提议。
玉手一指,小小的杉木步辇直接迎上去,谁怕谁啊,区区一个沈贵人,呵。
有彰显地位的封号吗?
有象征圣眷的轿子吗?
有背后金大腿皇后吗?
通通没有!!!!
只有一块不值钱的牌匾和一堆劳什子没用的绿菊!
还不如富察贵人给太后抄的佛经呢,哼,开早会的时候叫她听见了,瞧前头那庄贵人明显带着关爱的表情,分明就是让这狡诈的富察氏立住了一个“恭良孝顺”的实在“牌匾”。
消息并不灵通的前倚梅园被排挤宫女余莺儿并不知道,她面前这个“普通通通”的贵人沈眉庄这么低调的原因是因为被恩准协理宫权碍了华妃的眼。
华妃可以不介意有人生孩子,可以不介意有人乘轿子,但她不同意有人来分她的宫权与她的皇帝。
为了不被罚俸禄、抄账册、磨一盆墨和邂逅寒冬腊月里的迎头一身冰水,本该春风得意的沈贵人选择降低存在感,拒绝了像历届宠妃一样随风摇摆。
她深谙“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既已得了实惠,便不再去计较那些虚的面上功夫,才对得住幼时掖在枕头下的《孙子兵法》。
同届新人皆在“八仙过海”,只可怜了富察贵人缩头缩的晚了一步,被华妃揪去抄了一本又一本的账册,在翊坤宫闻欢宜香闻的昏头昏脑,后来还是被太后点名唤人领回去才罢休。
不过,眉庄这样固然是躲过了华妃的不定期红外线抓取,可也间接导致了现在被正炙手可热的后浪的掀一嘴沙尘的囧境。
正值初春,空气中还酝酿着些许凉意,长街旁的垂柳半绿半黄,布鞋底重重踏上青石板的“哒哒哒”声愈加近了。
沈贵人长身玉立,一袭大红团锦寒梅琢花长裙曳地,肩上的妆缎狐肷褶子大氅猎猎生风。
此时,一顶四人抬的轿子横在眼前,眉庄不得不停步驻足,皱着眉头看向上方得意洋洋的娇艳面孔。
然仅搭着一个贴身侍女采月的身影,在青石板铺就的长长街道上,显得有些单薄
“给沈贵人请安。”余莺儿微微垂了垂首,全当是行过礼了。
那恃宠而骄的小姿态,活脱脱一个景仁宫里的二号华妃。
要是个不知道内情的人,都得以为她也是个华妃党呢。
而真正的华妃党新秀夏常在,现在也同她的老前辈曹贵人一般,得了个宽厚待人的名声,不复从前张牙舞爪的惹人笑话。
对此,陵容点评,在华妃大本营浸润多天,终究是有点长进。
起码钱袋子体积涨进了不少。
……
妙音娘子往柔软的白鼠皮背椅上一靠,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输出,“天寒地冻,皇上怕我摔倒,特意赏了一乘轿撵,恕妹妹不便下轿给姐姐请安了。”
沈眉庄听罢,神色仍是淡淡的,她拂开旁边面露愤懑的采月,意味深长的颔首:“妹妹说的是啊,若是摔着了,可如何伺候皇上。”
“妹妹刚从皇上那儿过来,就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不知姐姐能否让我先过去?”余莺儿听这沈贵人语气无波无澜,意料之外的没什么冲天敌意,心里暗叫一声好识趣。既然识趣,就赶紧让路,好叫她早给皇后娘娘请安去。
“采月,给余答应让路。”沈眉庄也不拖沓。
看着沈眉庄乖乖退至墙角,余莺儿把方才因这人的话产生的一丝奇怪感觉抛去,兴高采烈地驱着宫人驶向景仁宫。
才不听身后某些人骂骂咧咧呢。
像什么“才当上答应还不知道以后”啦,“逞威风”啦,谁听谁傻叉。
那边,眉庄冷冷看向采月:“背后议论小主,成什么体统!”
见自己的贴身侍女仍是不平的样子,她叹了一口气,看向宫轿离开的方向,语气里才有了些情绪:“她如今得宠,你越议论她,自己的是非越多。”
采月也看向长长街道口的转角,似懂非懂。
“忍一时风平浪静,明白吗。”
对上自家小主清明的目光,采月连连点头,明白了,小主果真聪慧!
就是那号称“女中诸葛”的甄小主,也不见得如自家小主,大智若愚。
刚刚从承乾宫回来,那里出乎意料的散乱,让自家小主忧心的紧。那承乾宫面上虽是雕栏画栋,一派如先前般华贵的表面,角落处却杂草丛生,盆栽植被也是无人打理的样子。宫人懒懒散散,数目好像还有些对不上。
自家小主与甄家小主姐妹情深,当即就气着了。狠狠的训斥了两个不着调的奴才,至甄小主出来迎她才罢休。
采月真不明白,那甄小主到底怎么想的,自己宫里奴才都不去约束,反而整天吟诗作画,带着流朱浣碧去到处采宫花。
采月不知道,甄嬛心里苦,宫人都是些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