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所以依然列于其上;
通常,他的心绪总是如一潭死水般沉寂,甚至无法感知到分毫波动,仿佛属于动物的一部分已经离开躯壳远去。用“平静”来形容并不贴切,所以称之为“无”,虚无的“无”。但正是这个时候,她可以做一些坏事,表现得不听话也没有太大关系,只要在他心情降档到不悦之前刹住就不会打翻友谊的小船,然而一旦没有刹住,那就要乖乖接受惩罚;
不悦的时候可以从气息和表情感受出来,如果气息变得有些危险,有时伴随神情的改变,那便是了,这个时候是不能调皮的,不然美味的饭菜就会变成白味,或者尖叫鸡玩具就会离她而去;
可怕的例子隐隐觉得是画册那一次,但她回忆中的证据似乎不能支持这一点,所以当做跟“尚可”一样的珍兽缀在末尾。
其实仔细一想,这根本不是什么心情评级,而是她捣蛋的晴雨表。
感受不到情绪的时候继续捣蛋,察觉到不悦立刻收手以示乖巧听话。这回由于被新奇的东西吸引了注意,一不小心玩脱了,虚的心情降到了不悦的区间。
十七装可怜未果,只好老老实实道歉:“那个,我知道错了……但是我的富贵没错,早午晚餐夜宵也没有错啊……所以可不可以不要没收富贵,不要再吃没有味道的食物?”富贵就是那只长脖子塑料空气小黄鸡,她最喜欢的玩具没有之一,不管按下哪个地方都会因为空气挤压发出聒噪的尖叫声,作为噪音来源被虚列为第一个清除的对象。
其实初代富贵已经死得很惨了,被剑风削成碎片埋在庭院里,还有更多的已经尸首无存,现在第三十六代富贵是她哭爹喊娘满地打滚终于得到虚的默许之后让那个偶尔出现的灰卷毛偷渡回来的。
很显然,这是没什么诚意的认错,完全就是想抵赖。
虚如何看不出这一点,他微微挑眉,问道:“哦?你哪里错了?”
十七低下头:“我不该玩你的脑门。”
……
接下来整整三天饭菜中都没有放任何调料。
到了第三天晚饭时,无法忍受淡味的小十七在对盐和花椒的渴望中失去了理智,她一推碗筷,头向手臂间一埋,久久没有抬起。虚扫了一眼,没有理会。过了一会儿,她的肩膀开始一抽一抽,鼻翼吸气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是在哭泣。
虚的神色一下子凝固了,眼底血色流转,浓稠暗涌,心跳仿佛不受控制地停止一般。他轻柔地将她抱到腿上,揽入怀中,用最为和缓的声音对捂着眼睛的小小一团做出妥协:“也罢,三日已然足够。”
十七肩头一滞,虚接着问道:“你想吃什么?”
十七兴奋地抬起头,眼角干干的,眼圈也没有红,被养得稍显圆润的脸上笑逐颜开,菜名好似被默念了千百次一般脱口而出:“青花椒鱼片!”
她是假哭。
阴寒的风自山谷呼啸而上,灌入山巅的庭院内,灌入被沉默凝固了时间的和室中。十七面上心底的喜悦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不曾来过一样,她皱眉疑惑不解,还有一丝惶然无措。伪装和表演是生物的本能,她无师自通地装过那么多次可怜,装过那么多次生气,装过那么多次懵懂无知,他都没有生气,可为什么第一次装哭便有如此不同寻常的反应?
——他的心情,已经达到“可怕”的程度。
“你也如人类一般,善于欺骗。”虚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扭曲挣扎,裂出幽渊深不见底的缝隙,卡住腰固定住她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仿佛已经嵌入血肉,融为一体:“不如说,你就是善于欺骗的人类。自己立下的约定,转瞬便能抛掷脑后,丝毫不去遵守,破除得干干净净。”
“因为你没有永劫的痛苦,所以不必考虑失去的空虚。”
“因为你有死亡做出终结,所以不必承担背诺的后果。”
“约定的枷锁,不过是对我一人的谎言,套在我们的咽喉之上,杀不死我,却可以杀死你让你逃脱。让我被套住脖子枯等绝望,如同一头愚蠢的家畜。”
“所以我将丢弃它,就像你丢弃生命一样轻易。”
“何况,那个约定不过是和另一个‘我’擅自的许诺。”
最后,他轻轻说道:“……那时你问我,要不要把你变得一样,我决定重新考虑。”
……
假哭的任务很圆满,无论是真正骗到人的“哭”还是被主动暴露的“假”,但小十七已经假哭变真哭,正在货真价实地抽噎。浓重的阴郁之气并没有从虚眼中减退,气氛一直如寒霜般沉凝。
十七额上冷汗直流,已经感受不到腰侧的存在,看了沉默不语的虚一眼,伸手覆上腰间铁箍一般抓握的手背,力气便缓缓地撤走了。她站起来收拾碗筷,脑海里回荡着他方才的话语。
忽然她抬头,直视虚蛰伏于黑暗中危险无比的眼睛,问道:“你说的背诺者,是我吗?”
虚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微笑,眼窝投下深沉暗影,俊美的脸显得病态,甚至达到扭曲的程度,他用低沉苍老不符合面容的声音反问道:“除了你,还有谁?”
可她没有丝毫记忆。
“虚,你是因为我假哭而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