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霁已经睡着了,魏明帝的手轻轻抚着初霁的小腹,他曾经也很犹豫,他知道如今的时机并不好,可太医来问他要不要用药的时候,还是拒绝了。
魏明帝想,他也许,期待这样一个纯粹的孩子很久了,他喜爱他的娘亲,而他的娘亲,也懂他,爱重他。
这个孩子会叫他爹爹,也许会坐在他的肩头,吵着去看京中的庙会;也许,也会在爹爹与娘亲二选一的时候,选择他也说不定......
想到这,魏明帝笑了起来,他觉得,他真的也许寂寞太久了,明明已是深夜,耐着性子陪着初霁睡了,可胸中却始终起伏,竟是怎么睡也睡不着了。
独向南面坐寂寥,有的时候魏明帝也在思考,他已是天下至尊之人,人人皆需拜服,可为什么他心中总是那么寥寥呢,站的越高,向他伸出的手就越沉重,所以,他觉得帝王大都喜爱看天的。
天子,天子,天空之上,可还沉重?
魏明帝又笑了笑,将双手背在脑后,仰着头,他喜爱,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
自初霁到他身边后,他觉得,便是沉重,也无有所谓了。
----
未央宫有孕的事,总是传的很快的。
寿康宫里,香雾缭绕。以魏明帝对韩初霁毫不遮掩的喜爱,太后也说不出,韩初霁若是生了儿子,魏明帝爱屋及乌之下,会如何。
“母后,不能再等了。”张夫人跪在太后面前。朝中对安王的步步紧逼,已让他们越来越危险了。
冬娘有些不忍,可太后的面孔隐在阴影里,什么也看不清。
“这几日朝中还在奏请请离秀儿吗?”太后轻轻咳了咳,许是咳疾一直未好,喘息有些粗重。
张夫人额头扣着地,“母后,礼部已在宫外建好了王府,您若再不管我们母子,只怕儿媳与秀儿,是见不到母后了。”张夫人的声音隐约有些哭声。
是真哭也罢,还是假哭也好,太后并不想管,可裴秀......
不期然的,熙文太子满是鲜血的嘴,还有那双眉眼弯弯含着笑意安慰她的面容又闪现在太后的眼前。
太后闭了闭眼,秦王现在杀红了眼,浑然不顾,一门心思逮着安王使劲咬,裴秀却不是不顾兄弟情谊的,有所退让,但也硬了些许心思,在朝中与秦王争了起来。
魏明帝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叔父,甚至对太后来讲,也比不得熙文太子来的贴心,可太后也不得不承认,魏明帝是一个好帝王,在他的手里,明明什么也没多做,但秦王褪了一层皮,就是裴秀,也不是从前的那般软糯性子。
太后又咳了咳,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冬娘上了一碗药汤,低声说着:“娘娘,您当真要......”这个决定一下,可是一点母子情都不留了。
太后望向窗外笔直的树林,这是北地的树,笔直入云,不像南地的树,纵是向上,也打着弯。
就像她们的人,就是学着婉转久了,到最后,也还是要硬碰硬的。
“明日,替哀家准备朝服吧。”太后说道。
子子皆成才,子子皆优秀是一个女子的幸福,可太后已经不想分辨,到了如今这地步,到底是子子皆独一无二好,还是一子优异一子庸碌来的好。
乾正殿,是京城一个最重要的宫殿,也是在这里,先帝与群臣争论,要立安王为皇太孙而不成。
而如今,她这个太后,也想着去这个地方,阻止她的儿子。
也是在这里,曾经君臣和乐,兄友弟恭,熙文太子是大魏最强的盾,只要熙文太子守的城,难有人打的下来;而魏明帝是,是大魏最强的矛,这两个人,都是她的儿子......
她拜了许久的佛,可她心中还是怨恨,怨恨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早,收走她的长子......
“是。”冬娘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