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忙着孙昭容的后事,初霁一直未曾去过紫宸殿,正当她跨入殿门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声音。
“皇叔不必忧虑,侄儿昨日去见过三堂弟,他已然知道已是错极,静心安念,请皇叔放心。”
声音很平稳,是安王裴秀。
初霁抬眼看去,裴秀身姿笔挺,说话也很从容,初霁微怔,她觉得安王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裴秀对她很是恭敬,行了一礼,“嘉贵妃娘娘安好,侄儿不打扰您与皇叔了,这就退下。”
初霁想了想,她似乎也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过裴秀了,未曾想,那时的腼腆竟似乎消失了般。
魏明帝轻轻嗯了一声,就让裴秀退下,人的成长总是从求而不得开始的,裴秀有些变化,他并不意外。
魏明帝凝视着初霁,初霁这几日做的极好,六皇子顺利成章到了皇后手中,剩下收尾的事就交到了初霁的手里,初霁先是认真处理了孙氏的后事,又按答应孙氏的,向他求了旨意,让孙氏之父从南边调到了北边,靠近了洈水关,贤妃就是想伸手也是伸不到的,就是最后,还让孙氏留下了信件,以全其孝心。
魏明帝很柔和,走下来,轻轻将手环在她的腰间,“来,不呆在屋子里了,我们出去走走。”
她做的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紫宸殿变了很多,原先挂着的一副猛虎下山图取了下来,挂上了一幅松梅双鹤图,初霁喜欢的东西总是与众不同的,她喜欢鹤,就是闲了无事,也会去御花园观鹤。
就像现在,他们一边散步,她也会不由自主的拐向他为她造起的一个小小的鹤园。
魏明帝笑了笑,初霁其实并不是个好奇的姑娘,她的生活分外简单,他若不在,就一个人看看书,下下棋,喂喂园中的鹤,过得自在,其他是不甚在乎的。
倒是范俭很会讨她欢心,写了一堆前后矛盾,乱七八糟的话本子,这些话本子还被初霁匿了名字在京城卖了出去,京中风言风语她是不管的,甚至还听的开心。
魏明帝也看过范俭写的东西,上一个话本还在写当今帝王对她情根深种,情意绵绵的话,下一个话本子就能写成初霁手段心机百出,忽悠帝王,十足的妖妃模样。
魏明帝看来,用乌七八糟都不足以形容,但偏偏初霁喜欢,看开心了,还会拽着他哈哈直笑,魏明帝想到如今京中颠三倒四的传言,莞尔一笑,这都是初霁惹出来的。
他曾问她为何要作怪,初霁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笑意,弯了弯眼睛,还用手把他的眼角也往上提,笑眯眯的说道:“哪有什么为什么,觉得有趣便做了。”
初霁还蹭了蹭他的脸颊,“度郎,开心点。”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之前无论他怎么逗她,她却总不叫。
初霁是无所顾忌的,她很轻盈,好像肩膀上什么也不用承担,自由自在的,魏明帝笑了笑,取过食盒中的小鱼,递给初霁。
“鹤哪里招你的喜欢了。”
初霁笑吟吟的,“丹顶宜承日,霜翎不染泥。鹤哪里不好?”初霁认真道,“雌雄相随,步行规矩,情笃而不yin,这就是鹤。”
魏明帝突然想到了他与熙文太子的启蒙恩师,是前朝被发配边地的国师羲,他没有姓,不知父母,是前国师收养的孤儿,断了一条腿,前国师给他取名羲。
羲到达边地的时候,要不是父皇碰巧路过,怕是活不成了,羲在京本就身处极刑,苟延残喘流放到边地,若不是父亲用贵重药材替他吊命,怕是连教导他们三年的时间也是没有的。
羲就有一只鹤,一直陪着他,羲死的时候,叹了口气,嘱咐他与大哥在他死后,将鹤儿随他安葬。
他那时与大哥不解,认为鹤也是一条生命,如何能殉葬,便与羲据理力争,羲温和笑了笑,也未曾辩解。
只是羲力竭而死后,鹤儿却不再吃喝,双眼的泪珠滚滚滑落,无论他们怎么安慰,鹤儿却始终不吃,不过三日,就死在了羲的身边。
他和大哥都沉默了,还曾问过父亲,羲这样聪慧的人为何会沦落至此。父亲曾说,“那是因为,他不愿说假话。”
他那时年纪不大,长兄却年长,深受羲的影响,羲也同初霁一样,过的很认真,可这认真里,又似乎藏着漫不经心。认真的说着真话,又漫不经心的死去。
而初霁,认真的与他生活,又漫不经心的听着似是而非的言论。
魏明帝捋了捋他身边的仙鹤的羽毛,陪着初霁蹲下,轻轻说道:“我曾经,真心想传位于安王。”
初霁有些沉默,她是知道魏明帝内宅的各种不合常理的,她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魏明帝这样决定,但她隐约觉得,那是魏明帝最大的秘密。
她不知道她该不该问。
魏明帝的眼神很复杂,也很深沉,“珠珠儿,我曾在母后面前发过誓,有朝一日,我必传位于裴秀。”
初霁有些不确定,要不要往下听。
“您与熙文太子?”
魏明帝喂了一条小鱼,他与熙文太子里的事太复杂了,先帝还在的时候,文官大都敬服熙文太子,而武将在立国之后,也大抵都归于他,自古以来,文武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