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苏平筝一路上都在捏紧拳头暗自给自己打气,盘算着待会见到了人要怎么才能让他消气,可不料马车刚走到胭脂巷口,就听外头传来女子阵阵哭喊呼救。
她下意识伸手想去撩起帷裳看看外头是怎么回事,却被杨嬷嬷挡住了动作:“姑娘不可。”
因着苏平筝不想给沈妄压力,她们来时就只从客栈带了那一个赶车的护卫,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杨嬷嬷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嬷嬷,有人在叫救命。”
马车外近乎撕心裂肺的呼救听得苏平筝心惊,她不顾杨嬷嬷的阻拦一把撩起帷裳,只见一行四个膀大腰粗的壮汉正拖着一名妙龄女子往前去。后头的妇人哭着去拦,但却被为首的汉子一把掀倒在地,好巧不巧地正好摔在了她们驾着的马车前。
都不消苏平筝喊停车,驾车的护卫就在妇人摔倒的一瞬拉紧了缰绳。
透过帷裳看见的这幕顿时让杨嬷嬷胆战心惊,深知苏平筝脾性的她急忙阻拦:“姑娘,这可不比在盛京,您不是还要去找三少爷吗?咱快些走罢!”
苏平筝也不是那些个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闺阁小姐,自然也知道杨嬷嬷的顾虑。
在盛京她只要摆出将军府三小姐的名号就能让众人敬畏,可在这西北边陲的陌生地界,别说地头蛇了,怕是一个小小的地痞流氓都能将她碾死。
可若是现在眼睁睁看着却见死不救,不说辱没了将军府的名号,她自己这辈子也难安心。
想到这,苏平筝一咬牙,在马车停下后撩起前面的车帘弯腰钻了出去。
“大胆!是谁敢在此冲撞本小姐的车驾!”
一声呵斥让面前几人的动作停住,目光投向从马车上下来的少女。
艳色的胡装都压不住她的娇俏,只见她柳眉倒竖,脸上愠色尽显。
她身上的衣裳不算华贵,但几名大汉扫过她身后的马车时心里也顿时有数。
再加上此刻苏平筝那一身打骨子里透出的潋滟凌人气势,心里多少也掂量了几分。揣测着这是哪家千金。
“惊扰小姐车驾,对不住。”
四名壮汉中看似为首的男人陪着笑,放低了姿态冲苏平筝抱拳赔礼。随后又上前一把将摔倒在马车前的妇人拽起撵到一旁。
只见那母女俩趁这间隙哭着抱作一团。
男人粗鲁的动作让苏平筝看着不由皱眉,但她的视线也没过多停留,跳下马车,摆出了一副骄纵的模样质问:“这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敢在此强抢民女?再不放开她们本小姐便遣人报官去了!”
气势汹汹却透出几分天真的话让男人一怔,旋即在心底嗤笑不知是哪家小姐闲得没事又跑来行侠仗义了。
扫了一眼护在苏平筝身旁的两人,男人看着充当车夫的护卫那练家子姿态倒也不想惹事,便解释道:“小姐说笑了,这是我们凝香阁的逃奴。”
顺着男人的话,苏平筝面色也佯装缓和了不少,随后目光转向正在低泣的母女二人:“他说的可是真的?”
听苏平筝问起,先前那哭得凄惨的女子想要开口却被妇人紧紧攥住了手腕,母女俩牙关紧闭,沉默着没作声。
男人似乎很满意那妇人的识趣,朝苏平筝扯出得意的笑:“小姐您也都看见了。”
事到如今她身后的杨嬷嬷也赶忙拽了拽苏平筝的衣袖:“姑娘,咱还有要紧事呢。”
这几人看着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既然她们自己都不愿自救,那她家姑娘何苦又要去淌这趟浑水呢?
苏平筝沉默少顷,目光落在吓得像鹌鹑似的,缩在角落的母女身上,只见妇人脸上泛起灰白,而那约莫二八的妙龄女子却从先前起就低垂着脑袋,只看见了那珠帘似扑簌簌往青石路面上砸的眼泪。
“走罢。”
听苏平筝语气淡了下来,杨嬷嬷也松了口气似的将人扶上马车,当车轱辘碾动路面的声音传来,被妇人攥紧的女子才猛然抬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这一眼,便恰巧跟正撩着帷裳看她的少女对视上。
惊恐绝望又透着乞求的神色撞进苏平筝眼里,让她到底还是轻叹了一声:“嬷嬷,今儿出门咱们银钱可带够了?”
......
离胭脂巷口不远处的拐角,沈妄刚走出来就看见了负手站在那几个男人跟前的苏平筝。
少女装扮不似昨日那盛京贵女般端庄娴雅,一袭胡装的人儿似那开在了冬季的凌霄花般张扬热烈,被风雪覆着的天地似乎都在她的艳丽下黯然失色。
“五十两银子,把人放了。”
男人听苏平筝这话先是一怔,旋即冲她冷笑:“这位小姐您可真爱说笑,五十两?她以后能替我们凝香阁赚的可不止五十两!”
“做人可别太贪心,五十两可比你们陵西城县令的月俸都高了。”
若是在盛京,她连这五十两都不会给。
“按本朝律法,诸略人、略卖人不和为略。奴婢者,绞;为部曲者,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因而杀伤人者,同强盗法[1]。”
原先男人以为这是哪家不谙世事偷跑出来游山玩水的大家小姐,可现在见眼前少女负手而立,张口便侃侃而谈本朝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