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跟,就跟到了薄暮冥冥。
苏平筝灰头土脸地站在胭脂巷中望着眼前砰一声被甩上的门,到底没了再继续上前敲开的力气,怔怔站在门檐下。
“姑娘,咱先回客栈休息吧。”
瞧着来回跟着折腾了几个时辰、满身尽显狼狈的苏平筝,杨嬷嬷心疼地拿出帕子给她擦拭着沾了黄土的脸颊。
心里暗自不满。
哪怕是府中三少爷也不能如此折腾人呐!更何况小姐她还是个姑娘家。
在杨嬷嬷好一番劝说下苏平筝才拖着两条灌了铅似的腿坐马车回了城中客栈。
那双精致的绣鞋早已经被泥染得看不出来原本模样。
“嬷嬷,您说他若是不愿跟我回盛京去如何是好?”
烛火摇曳,洗漱完后的苏平筝半倚在床榻上任由杨嬷嬷将湿漉漉的长发用布巾绞干。
屏风上镂空雕花投射的暗影在她脸上忽明忽灭,娇俏的脸上露出明显愁容。
这话杨嬷嬷也不知该怎么接。
她只是个下人,万万不敢在主子面前擅自作主。
手指轻轻地将那软缎似的头发捋开,劝慰道:“姑娘先休息,明儿再说。”
杨嬷嬷觉着说不定明儿三少爷就想开了呢?
这陵西城哪有盛京好?
有谁会放着好端端的将军府少爷不当,当这边陲小城中的脚夫?
也是累极了,在杨嬷嬷轻声安抚下苏平筝很快就沉沉睡去。
-
翌日。
苏平筝是被沿着窗户缝飘进来的胡饼香气馋醒的。
她迷蒙睁眼,好半晌,入眼陌生的环境才让她记忆回笼。
挪动着身子想要坐起身,可下一瞬,睡着前心中那昂扬的斗志就被浑身传来的酸痛感彻底浇灭。
“姑娘醒了?”
听见动静的杨嬷嬷起身将早就预备好的热水端来,见床上躺着的少女神情恹恹,不由得叹息一声后才又拧起温热的帕子轻轻给她擦拭。
苏平筝从鼻息间轻哼着应声。
昨儿跟着沈妄足足走了半日,现在她只觉得整个人软得像是扛着练兵场上的三板斧耍了一宿。
“哎哟我的好姑娘,嬷嬷知道你委屈呢!”
没等放下帕子呢杨嬷嬷就看见躺在床上的少女豆大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心疼得手忙脚乱地替她拭去并安慰:“不如这样,咱们先依照计划往北去,问少将军要句准信儿再回来请人?”
到那时少将军知道后定也不舍姑娘再回来受这等委屈。
苏平筝哪能猜不到杨嬷嬷的心思?她啜泣着摇头:“我再躺一会便能好了。嬷嬷,我想吃楼下那胡饼,您去买来,顺道喊上护卫去街上找个成衣铺子替我买身当地姑娘穿的衣裳回来。”
本以为带来的那些衣裳已经够朴素,可想起昨日沈妄和街上百姓的穿着打扮,苏平筝只觉得脸热。
见她哭得鼻尖泛红,杨嬷嬷本还想劝,但最终到了嘴边的话却成了一声好。
她知道自家小姐平日里看着是个软和好脾气的,可要是较起真来,那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倔犟性子。
杨嬷嬷离开后,苏平筝才转过身伏在被子上呜咽着哭出声。似乎是要把从盛京到陵西这一路的舟车劳顿,身上的酸痛和心中惊惧委屈统统发泄出来。
直到算着时间杨嬷嬷快回来了,才止住哭泣,拖着疲乏的身体起来去拧了帕子重新把脸洗干净。
门外,杨嬷嬷抱着买回来的东西站了好一会,直到听见屋里彻底没了动静后才故意踏出脚步声敲门进了房间。
“姑娘,东西都买回来了。”
在这苦寒的边陲之地,她哪里放心自家姑娘一人在客栈?哪怕是留了护卫,杨嬷嬷也只敢再临近的铺子买好东西快去快回。
可刚走到房间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如同受伤小兽的低声呜咽,想着让她将郁气发泄出来也是好的,就干脆假装还没回来守在了门口。
扫过那双漾着嫣红的眼尾,杨嬷嬷也只当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笑眯眯地捧上刚买的胡装:“来姑娘,嬷嬷给你换上试试。”
杨嬷嬷挑的是一件竹青色为底拼着丹色前襟的胡装。用料比不上苏平筝平日里的锦玉软缎,但挑的也是成衣铺子里最好的了。
小姑娘都爱美,看着杨嬷嬷手里颜色鲜亮的衣裳苏平筝只觉得身上的短痛疲软都好了许多。
那双漂亮的眸中闪出新奇的光,站起身任由杨嬷嬷给她装扮好。
“哎哟,我们姑娘可真漂亮!”
胡装圆领窄袖,短衣长裤的装扮比起盛京贵女英气不少。
客栈房间里头没有铜镜,最后在杨嬷嬷极力夸赞的话语中苏平筝一头长发被绾成回鹘髻,绣鞋也换成了一双软皮革靴。
“嬷嬷,我们吃完朝食就去找沈、沈三哥吧?”
苏平筝笑意盈盈,拿起杨嬷嬷刚买回来的胡饼。第一口咬下去胡饼酥脆的口感让她眸光微亮,饭量不算大的她最后竟是慢慢将一整张饼都吃完了。
现在人还没接回府,姓氏和名字也不能随意更换,想了想,苏平筝还是将称谓换成了沈三哥。
见小姑娘的委屈来得快去得也快,杨嬷嬷也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