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容却能这么快接受这件事儿,一则是宋声确实有容兰的信物,再加上那木簪里的信确实是容兰的笔迹,二者加在一块儿,自是不容作假。
再有便是,他早前几日便接到了风声,宋声一路行来的遭遇他早就知晓了。当年的计划很是周密,自然不会漏了线人送信至江州这一环。这一趟黄州行,原先便是打算先去接人而后再赴宴。他连叶南书的人劫了长风镖局的事儿都一清二楚,唯一没有料到的,是没想到逃出宫的不是小妹。
容却一目十行的将信读完,随后随手便将之焚烧殆尽。
此后世间,除了容兰本人和其兄长容却,再无人知晓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就连作为当事人的宋声,也不曾打开过那封信。
容却坐在桌边,不动声色的沏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递到宋声的跟前,抿唇轻笑了一声:“你不必紧张,即是阿兰所托,做兄长的自当要如她所愿,尽力为之。”
宋声听到这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在此之前,她心中实在是十分忐忑不安的。她连容兰为何肯相助都想不明白,又如何去揣测她兄长的心思?她甚至设想过,若是容家兄长不愿意趟这滩浑水,她便自个儿再另寻法子。只要对方不将之扭送官府,既逃出了宫,别的事再难也不值当什么了。
然而宋声显然是小瞧了这对兄妹之间的情谊,虽不知信上写了什么,但容却的肯定答复仍让宋声感激不已。她才刚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茶碗,此刻手一抖茶碗中的茶水都有些洒出来了。好在那茶已然放了些时候,只是温温地并不烫手。
她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想要叩首又碍于手中的东西不大方便,只得将茶碗端举过头顶,然后将腰弯的极地,俯身说道:“容家大恩宋声感激不尽,日后便是肝脑涂地也要报您兄妹二人的恩情!”
容却见惯了大风大浪,见此情景也仍旧是笑的不动声色,虚扶了一把:“我自是不用你肝脑涂地,有恩于你的是阿兰,你要报恩同她报去。户籍的事儿我自会为你办妥,信上说还有一事须得我帮忙,你先不忙磕头下跪,且将你的事儿说说吧。”
宋声闻言起身,一手撑了把桌面才稳住身形,容却示意她坐下,她便没多矫情顺势于桌边坐下了。而后端起手边的茶碗将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再开口将当初荒年举家逃难而后又如何同胞弟走散的事情始末讲了一遍。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四五年,如今回想时宋声仍然记得个中细节。她一贯记性好,便是儿时的事情都能记得个七七八八,高兴的,难过的,痛苦的,遗憾的,她全忘不了。
容却见其条理清楚,其实是有那么几分赞叹的,可这事儿越听越叫人皱眉。宋声递上那张誊写着地址的信笺,容却也只是扫了一眼便合上了。
“寻人可不是件容易事,且不说这几处地址相距并不算近,就说你弟弟当年确实去过这些地方,却不代表现如今还在这些地方。当年因灾情逃难确实有很多流离失所的流民,流民之所以称之为流民便是因其居无定所。”
更有甚者,被官兵强行遣返,或是关押收监,都是有可能的。这话便是容却没有直接言明,宋声也心知肚明。失散了四五年之久,彼时的弟弟亦不过是八九岁的小童,离开了父母亲该如何生活?便是侥幸苟活至今,那日子想必也是苦不堪言。
宋声并非没有做好弟弟可能已经不在的心理准备,可是生是死,总要找过一番才能定论。若是如此轻易便放弃,她便是即刻死了,也没脸再去见底下的阿爹阿娘。
容却见其神色黯淡,忍不住宽慰道:“虽艰难,逐一排查下去,总有一日能找到消息的。你也不必着急,这信笺上离黄州最近的莫过于江州,咱们便从江州寻起。只是下个月是淮南王的寿辰,届时会在黄州摆宴。我接了帖子,自是要留在黄州赴完宴再回。便只能遣人回江州先做安排,余下的待咱们回了江州再做打算。”
宋声对此事自然无异议,容却不可能将之单独送去江州,她的身份尴尬,最怕引人耳目。也只有放在自己的身边最为稳妥,混在一干仆从中扮作一个贴身婢女也就是了。不过,宋声实在长了一种难以低调的脸。
早些年刚入宫时的宋声,还并没有美的如此惹眼。彼时的她才十三岁,尚且青葱稚嫩。再加上彼时跟着爹娘逃难,风吹雨打太阳晒的,皮肤也不算白皙。其实她原本是没有入宫的资格的,入宫做宫女领的虽是奴籍,但那也是天子的奴隶。
本朝宫女挑选的尽是些清白人家的女子,入宫虽领了奴籍,但等到放出宫那日便回归还原籍。
若是时运好,谋到个七八品的品阶,那便是女吏,便是宫中女官。若是再幸运些恰巧生了些姿色入了皇帝的眼,那便更是一步登天,这在寻常人家心中无异于祖坟冒青烟了。
即便没有这些好运气的,二十五岁放出宫时,也会有不少好处。虽说出宫时年纪是不小了,可在寻常人家的婚嫁里仍旧吃香。若是得了哪位主子娘娘青眼,指婚嫁一位太医或是侍卫,也是一桩好婚事了。因此,便是那些祖上有过功名后来没落的门第,也愿意将自家女儿送入宫去。
不过这些清白出身的宫女,大抵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