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一场踏青,却因玉贵人失足落水一事而草草收场。春日里的池水仍是冰凉刺骨,年轻的帝王居高临下满面漠然的看着宋声,冻得后者直从心头凉到了脚尖儿。
“玉贵人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只是……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张贵妃娇娇弱弱的倚在嘉和帝怀中,“陛下莫要伤怀……”
安慰的话还未说尽,只见年轻的帝王握紧了怀中女子的手,风轻云淡的说道:“一个孩子而已,又不是柔儿同朕的孩子,没了便没了吧。”
宋声抬头望去,嘉和帝同张贵妃执手而立,两两相望,仿若这世间只有他二人一般,不知为何,突然很想发笑。原来从前那些折子戏中演的,话本子里写的,都是真的。一个人若是要变,顷刻间便变了。一个不久前才口口声声对你说要护着你的人,转瞬便又拥另一人入怀,对你弃若敝履……
实在是……太可笑了……
宋声伸出手覆上自己的小腹,忽然呕出一口血来,随后便彻底昏死过去。
少女怀春好似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瞬,萌动的春心很快便被摁死在了冷冽的池中。曾经在众人口中颇具盛宠的玉贵人一朝跌入泥中——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其实有不少人都猜疑这位玉贵人落水一事和那位张贵妃脱不了干系,可谁也不敢将这般猜疑端到明面上来讲。倒是有两个不怕死的选侍,只是委婉的提了两嘴,如今已然是一人领了一顿杖刑下不了榻,成了前车之鉴。
那位玉贵人才堪堪转醒,当即便求见了嘉和帝。
人人都以为一场好戏即将开锣,或许事态又将迎来新的反转。
谁料宋声压根没再提落水的事儿。
她顶着一张苍白到没有一点儿血色的脸,恭恭敬敬的跪在嘉和帝跟前:“妾没能保住皇嗣自知罪孽深重,自请搬去冷宫赎罪,还请陛下应允。”
人人都以为嘉和帝总该念着点儿往日的情分,不会应允此事。
却不料,还不待那位玉贵人养好身子,送其去冷宫的圣旨便已然送到了跟前。
谁还看不出,这位才没了孩子的玉贵人,怕是彻底翻不了身了。
……
容贵嫔容兰是嘉和帝后宫为数不多的嫔御中,第二个被送入冷宫的。她才入冷宫,便撞见了先头那位玉贵人正欲执刀自裁的画面——
“玉贵人这是何苦,人只要活着,总归还会有个盼头的!”容兰一把夺下宋声手中的小刀,情急之下,倒叫那把锋利的刀子割伤了自个儿的手。殷红的血珠子直往外冒,顿时便吓坏了那位看起来虚虚弱弱的小姑娘。
宋声见自个儿伤了人,是真被吓得不轻。慌里慌张不知如何是好,连忙撕了衣角来给人止血。
“容……容贵嫔?您怎么会到冷宫来?”
十指连心,伤口划在了指尖儿,容兰顿时疼的直吸凉气。
“我同你一般,去陛下请了旨意,自请搬来冷宫住。那位张贵妃不是个省油的灯,钟氏和其父一般都是泥腿子做的,如今倒是成了张氏鞍前马后的家禽了。满宫上下能再入张贵妃眼的,也只有我一个了。与其在外头当活靶子,倒不如躲到这安静地儿来。倒是你——”
“原先我听说你自请入冷宫,只当你是个豁达的主,知道张贵妃不好惹才避其锋芒。却没成想原来是个糊涂蛋,斗不斗的赢都没什么要紧的,可都好过你在这破地方自裁要来的好吧?”
宋声本就生了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这会儿听了容兰这番话,更是将一双眸子瞪得圆溜溜的:“不……不是,您好像误会了,我没想自裁。”
“真的?”容兰皱着眉打量她。
宋声顿时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满脸写着真诚二字,容兰左看看右看看也没瞧出她有半分像是在撒谎的意思,这才信了七七八八。容兰将方才一直藏在身后的小刀拿了出来,嘟嘟囔囔的抱怨:“那你没事儿拿把匕首在这儿瞎比划什么,吓我一跳。”
也不怪她多心,后宫女子也就三五个,能让人联想到会轻生的,怕也只有宋声独一家了。其实在容兰看来,这小姑娘也着实是活的不易。
宋声入宫是先皇后的主意,想来也并非她所愿。虽说这宫中女子除了那位张贵妃,大多都是身不由己。可旁人却没这位这般造化,本来入宫就是给人当棋子的,还一入宫就得罪了当时的宠妃钟氏,而后又得罪了那位高太后,再后来便成了那位张贵妃的眼中钉。
后宫说得上话的女人也就这么几个,这小姑娘啥也没干,倒是把人挨个得罪了一遍。
她又是宫女出身,在宫中无依无靠的。若是她容兰,背后好歹还有个容家撑着。就算容家比不上张家势大,但至少不是轻易能任人拿捏的。可宋声身后又有什么呢?
从前她是风光过,赢过了钟氏,又在高太后手里撑过了几个回合,可那时候是有嘉和帝护着。可谁都知道君恩是这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有的时候便是风光无限,若是一朝失了君恩,下场便只剩粉身碎骨。
如今的宋声便是最好的例子。
方才容兰还对她说只要活着便有盼头,如今细细想起来,居然觉得这话搁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