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氏被贬为贵人,满宫中最痛快的,莫过于文皇后了。
只是,她此刻除了拍手叫好之外,更将关注放在了前朝。钟氏张扬跋扈,自有跋扈的资本。文皇后深知钟家在朝堂对皇帝的用处很大,担心这场贬黜不过是场闹剧。过不了两日,待钟家父子一求情,钟氏便又重新做起她高高在上的淑妃。
她是一刻也见不得钟氏昔日里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娘娘且放宽心。”皇后近来身子时好时坏反复无常,眼见着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回了春,身边伺候的宫女嬷嬷无一不是小心谨慎。眼下见文皇后稍微有些情绪上的起伏,李嬷嬷便连忙顺气儿宽慰道:“老奴听到些风声,想来,钟家这圣眷怕是要大不如前,钟氏这事儿不过是个开端罢了。”
文皇后听了这话,果然宽心了不少。瞥了一眼手旁那冒着热气的褐色汤药,随即竟然痛快的端起药碗咕咚两口便咽下了肚。舌尖传来的苦涩滋味直往上涌,她却觉得这苦味儿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李嬷嬷见状几乎要感动到老泪纵横,连忙端上一碗糖蒸酥酪递到皇后手中:“素日里老奴哄娘娘吃药总要费些功夫,您总嫌那些个药汤味苦。今儿竟如此利索,倒叫老奴不习惯了。”
文皇后即刻便舀了一大勺酥酪送入口中,直到那甜腻的奶香味儿驱散了苦涩的药味占据味蕾,才渐渐舒展开紧锁的黛眉。
“本宫只是忽然觉得嬷嬷从前所说不无道理,是该早些养好身子了。”
“娘娘能相通便好,要说您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陛下虽不说,但到底心中还是记挂娘娘的。如今有了钟氏的前车之鉴,往后宫中还有谁能越过娘娘去?谁还敢对您心存不敬?”李嬷嬷眉开眼笑:“只待您抱得皇子至膝下,谁还能动摇娘娘国母的位置?”
说到皇子,文皇后终究还是有些伤怀。转瞬,她又联想到了自己亲手送去太极殿的那三个。另外两个不中用,从前在太极殿,也不过是做些宫女女官一例的活计,从未听说过陛下对她们有什么别的意思。
若非宋氏落水被陛下所救,后又承宠,文氏都差点儿以为自己这步棋是走坏了。
不过,那两个选侍虽说靠不上,这不还有一个宋氏呢!
今日宫中有两桩大事儿发生,一则便是方才所说的钟氏被贬,另一则比起前者,莫约还要骇人听闻——那位春晖阁的宋宝林入后宫不过第二日,如今已经被嘉和帝亲封为玉贵人。
要知道,宫女承幸,晋为嫔御,大抵是要从无品的更衣做起的。若是得圣上欢心,才封八品的选侍。起初宋氏受封宝林,便已经是高封了。彼时众人是看在嘉和帝后宫之中嫔御为数甚少,这才没放在心上。
可这才过去一天,她便又跨过美人一级直接成了五品的贵人!
这事儿一出,饶是文皇后都吃了一惊。
若是单这一件摆出来,大抵也就是一件某女极其受宠之类的坊间八卦。再闹也闹不出什么大名堂来。可偏偏这事儿和淑妃被贬撞到一块儿,顿时意义便不同了。
一边是出身名门的钟氏,一边是宫女出身的宋氏。
如今二人,同在后宫,同在贵人之位。
平起平坐本就已经是十分玄妙,偏偏此时的宋氏要比钟氏多上一个封号,也就是说,原本出身低贱的宋氏,如今比起那位自诩高贵的钟氏,于品阶上,还要高个半品。若是来日二人打上照面,钟氏还得卑躬屈膝的向宋氏行礼。
昨日在凤仪殿门口闹得那出可谓是人尽皆知,众人本都等着看好戏,却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出好戏的结局,居然会是如此这般。
“这宋氏的位份,会不会晋的太快了些。”文皇后如今也不像从前那样抗拒借腹生子的事儿,于是面对宋声一飞冲天的晋位方式,逐起了疑虑:“起初咱们想的是,宫中四品以下的低位妃嫔无权抚养皇嗣。可如今宋氏距离四品也不过是一步之遥,来日她若是真的有了皇嗣,封嫔封妃都有可能。”
“还是说,陛下如此做,便是在告诉本宫,让本宫绝了这般心思?”
……
圣意自然不是那么好猜的。
文皇后大抵只惴惴不安了小半个月,却发现她原本想象中,宋氏宠冠六宫一事根本就没发生。
自宋声被晋升为贵人之后,裴世衡又消失在六宫的视野之中,重新一头扎进朝堂奏折间去了。宋声自然不会知道裴世衡终日究竟都在忙些什么,但他一个人管着满天下所有的事儿,忙的脚不沾地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儿。
往后的半个月,凤仪殿便不再为嘉和帝是否有意让宋贵人亲自抚养皇储一事发愁了。毕竟要考虑亲不亲自抚养这事儿之前,得先有个皇储才是。且李嬷嬷觉得,即便宋声坐上了嫔、贵嫔,哪怕她成了贵妃,又如何?到底是妾室。她的儿子能过继到皇后的膝下,便是有了嫡子的身份。嫡子和庶子,也不只是字面上这般仅仅差了一个字眼。
凤仪殿开始发愁另一件事,也就是最起初的那件事——如何才能让宋声有这么一个皇嗣。
在这半个月里,前朝也发生了不少大事儿。
其中最大的那件,大约是一桩贪污案。其实贪污这事儿历朝历代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