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殊沉默得有点久，羲宁摸不准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表情很微妙，没生气，但也没有多高兴。
她决定见好就收：“但臣绝不是不知分寸之人，将功补过，陛下就宽恕臣与臣宫内侍女这一次吧。”
姜望殊终于舍得从榻上直起身。他琉璃的眸子中倒映着宫灯，荧荧暖光跳跃其中，显得整个人很是温和。
他安静下来的时候，论谁都看不出来他实际上是个极富攻击性的小暴君。
“爱卿可真是伶牙俐齿，孤倒是小瞧了你。”
他指着棋盘，示意她上前来。他身形偏瘦，淡青的血管盘布手背，手指修长润白，骨节分明，连指甲的修剪方式都透露出养尊处优的味道。
“来与孤下盘棋。”
他语调平和：“你的罪可抵。但这侍女的刑罚，须是你赢了孤才可赦免。殷大人，请吧。”
羲宁完全看不懂这些古代的棋法，她的课程不包含这些。
她也看不懂姜望殊整这么一出的意义何在。
这一档她与青萝尚且不熟悉。用这个威胁她，她看上去像是在意陌生人受不受苦的人吗？
也说不准，毕竟这副少女温顺的模样还是挺具有欺骗性的。她平时观察自己的时候，也觉得缺失了些上位者该有的侵略性。
虎落平阳被犬欺，已经不是她在第四星系兴风作浪的时候了。臣子的身份是系统给的，寄人篱下，她也没法挑剔什么。
“臣遵旨。”
门口的小宦官极有眼力，连忙进来把棋盘挪到床榻上。羲宁与姜望殊各坐一边，两人皆衣着华贵，气宇非凡，倒真有种大家对弈、暗藏锋芒的氛围。
羲宁：能不能给她把椅子搬回来，盘腿坐在榻上还挺别扭的。
姜望殊示意众人都出去。青萝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在侍卫搀扶下才能勉强走路。她没有回头看羲宁，似乎对棋局的结果并不抱有希望，沉默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羲宁盯着她直到出门。
殿中只剩下两人，羲宁回神，拱手作君子礼。
“臣棋艺不精，还请陛下赐教。”
姜望殊虽然发疯时会变成草菅人命，喜怒无常的暴君，但大多数时间，他都算是个能顺畅沟通的正常人。
他禀赋超群，精通帝王需要会的大部分技艺。君子六艺，诗词歌赋，帝王心术，治国之道，皆通习。
羲宁一直认为他这时候其实是需要一些心理干预和药物治疗的。难道精神失常是能用爱感化的吗？
更何况她哪有什么爱。
姜望殊闲暇时会用弈棋打发时间，自小又有名师传授。羲宁没打算亲自跟他下，她对下棋实在是一窍不通。
她表面上认真思考，一副运筹帷幄的自信模样，实则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开了系统里的AI下棋软件。
连系统都看不下去她这行云流水的操作，它恨铁不成钢，仿佛是个眼睁睁看着孩子考试作弊的家庭主妇：“宿主，你可真阴啊。”
居然打不过就开挂！
羲宁毫不愧疚。
这是他逼她的。
小样儿，这把下不死你！
姜望殊难得谦让，把黑棋往她面前一推：“殷大人先请吧。”
“别！”
羲宁差点跳起来，他不出棋她哪知道该往哪下！
主要是AI不知道该往哪下，她点开的是对抗模式，必须对方先手。
收获了一个不解的眼神，羲宁硬着头皮道：“臣女的意思是，既然是对弈，那就该按照规矩来决定先后手。臣女不能平白占了先手优势。”
姜望殊不置可否。
看到抽签结果后，羲宁默默地下出了第一手。
救命啊，这是什么破运气！
姜望殊瞥她一眼，跟上出子：“殷大人落子真是别出心裁，不落俗套。”
大舜对弈极重礼仪。先手第一手通常下在右上角，表示对对手的尊重。如果故意不下在这个位置，便是摆明了蔑视与不屑。
殷羲宁这一手显然不在乎什么对弈礼仪，整个人显出锋芒毕露的嚣张气势。
国师培养出的人大多都精通六艺，他这次也存了试探她的心思。
父皇曾告诫，一个人落子的风格会侧面展现出他的脾气秉性，教他以后布局不要如此锋芒毕露，要学会隐而不发，运筹帷幄。
没想到她下棋是这个调调。
看来她这弈棋也不是师承明琢玉。那人最看重礼教，难以容忍这般张扬的行为。
她的秘密可真不少。
要是羲宁知道他这么想，一定会化身为六月飞雪的窦娥。
冤死了！她随便一放，他做什么阅读理解！
接下来就是姜望殊与AI的对决了。
羲宁目光专注于棋盘，实则在他落子后，偷偷在AI软件里点上相同的步骤。
AI运算太快，她还得装模作样地思考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按照它的步骤出子，一副大师风轻云淡，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姜望殊越下越心惊，眉头都微微皱起。他眼睫密而长，灯火映照间在皮肤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殷羲宁棋路怪得很。
她前几步风格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