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无法百分之百完全信任此人。
倒不是因为此人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不利之事,只是单纯自我感觉,覃见沉默寡言,讲到自己身世时眼里有些许的躲闪之意,似乎有所隐瞒。
转眼见着宋景沅脸上洋溢着的喜悦,宋修濂心里的猜忌很快便也掩去。人都是有私心的,难言之隐乃人之常情,看破不说破,覃见既已做了宋景沅的师父,便是他的家人,他应以礼相待,少些杂念猜忌。
两个女孩闲等不住,这厢刚拜师完,那厢便缠着覃见教她们功夫。
宋修濂站在旁边看了会儿,便回了自己屋。今晚太子宴请宾客,他得准备准备,早些进宫去。
太子所宴之客皆为自己党派之人。宋修濂作为太子太保,时常陪着太子习文论政,与东宫僚属少不得交道,其中有一人与他走得极近。
那人便是林溪辞,宋修濂昔日的同窗。
那年殿试之后,宋修濂他们几个人皆入了翰林院,他与谢广筠拜了晏启深为老师,林溪辞则靠向了裴文眠。
三年翰林院出,宋修濂外出赴任,林溪辞因着裴文眠的关系入职太仆寺,做了一名小小的太仆寺丞。
今年四月,李却被皇帝封为太子,作为辅导太子的机构,荒废时久的詹事府也终于得以复置。一时之间,东宫官职成了众多官员争先抢后的香饽饽。
林溪辞也不例外,他去向裴文眠央拜,可否让他入詹事府任职。
之所以这么做,全然是出于他自己的私心。在太仆寺任职八年,他的官位仅从太仆寺丞升到太仆寺少卿,再高点的职位便爬不上去了。
常言道,树挪死,人挪活,此职位爬不上去了,不妨换个官职,说不定别有一番天地。太子殿下虽一副病弱之躯,可到底有太医院精心照养着,只要人不犯实质性的大错误,皇帝百年之后,帝位非太子莫属。
若是能在太子身边谋得一官半职,将来太子登基,他便是新帝身边的重臣,待到那时,还怕谋不到一个太仆寺卿的官职吗?怕是内阁尚书都不在话下。
再者,他的昔日同窗宋修濂又是太子的老师,若是能与他共事一主,自己的为官之路上也能有个伴,凭着自己与这位同窗的昔日交情,自己的官途也相对会顺坦些。
因此,他不惜尊严跪在裴文眠跟前,就像当初跪在父亲脚下恳求让他入学读书时那般,恳求裴文眠帮他入职东宫。
这些年来,林溪辞对待自己的职务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人也乖觉顺从,倒也入得裴文眠的眼。加之他与太子老师宋修濂之间的同窗关系,裴文眠很爽快地应了他的央求,向皇帝举荐他做了詹事府少卿。
事情得偿所愿,林溪辞自是欢喜不已。此刻他就坐在太子的宴客席上,与一众僚属同饮畅言,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坐席是按官位高低排列的,李却坐居上首,宋修濂坐在李却的边侧,其余官员按官位高低坐居下首左右两列排开。
李却身子病弱,只饮了几盅酒,陪着僚属们闲聊了几句,便由宫人领着歇息去了。李却一走,宋修濂便被东宫僚属们围住,与之敬酒寒暄。
官员们皆是笑脸好言,说他年纪轻轻便做了太子太保,前途无量,往后他们有何难处,还请他高抬贵手,帮扶一把才是。
宋修濂忙笑语回应,大家共职处事,本是同僚,不管谁遇难处,都应该出手相帮,断不得袖手旁观。
都是官场上的客套话,大家心知肚明,推杯换盏间,笑谈了个来回。宋修濂酒量不大好,受人敬酒,他只是虚虚一饮,并不当真入肚。好不容易从一众杯盏中脱身出来,林溪辞又举着酒盅走了过来。
当年殿试之后,他与林溪辞先后入职翰林院,却因所拜老师不同,圈子不同,二人之间的关系渐有疏淡。及至后来,他外出赴任,一直到回京的这八年间,二人不曾来往过一封书信,问候过一句话。
如今他做了太子太保,林溪辞又在东宫当职,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慢慢地两人关系又恢复了学生时候的亲密。
从书院时光到朝堂纷争,再到家庭孩子,二人推心置腹,无所不谈。直到更深人静,席上的人都散场了,他们才在满地狼藉中缓起了身。
“你如何了?还走的成吗?”
林溪辞手伸过来,宋修濂被扶着下了两步台阶,心说,走不走得成都得走啊,难不成要昔日的同窗背他一程?
却知林溪辞是个不善玩笑之人,嘴上只说:“不妨事,就是头有些晕,不妨碍走路。”二人喝了不少酒,所幸这酒不烈,宋修濂只觉身体有些轻飘,脑袋却是清晰明白。
盛夏天气,夜里难得一丝微风。二人出了太子宫殿,沿着宫道往外走,经过一僻静处,两道人影出现前面。
月朗星疏,万籁无声。此处名为行知房,先帝时皇子们读书的地方,当今圣上登基后不知为何给封了,一直废弃至今。
平日里很少有人在此走动,这会儿深更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