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步步高升,只有越爬越高的理,哪有往下走的,又非是水。地方上的知县就是个七品芝麻官,他一个从六品出身的翰林,怎可屈尊到那种地方去。
可他说归说,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他这个弟子的决定。相处两年多了,他这个弟子的性子他多少还是了解的,有傲骨,但是也很执拗,一旦决定了的事,别人是改变不了的。所以,除了叹息之外,他还能怎么样呢。
宋修濂很感激他的这位老师,感激老师尊重他的决定,更感激老师这两年来的谆谆教诲。
自从入了冬,一天冷似一天,本是个睡眠的好时节,宋修濂却开始失眠。每晚睡着后,他总是做着类似的梦,梦见自己考中秀才了,梦见自己得状元了,梦见自己做官了,梦见自己坐火车上去往他心怡的大学,梦见自己做知青还不忘拿书苦读。可不管是中状元还是做官,他都不得有个好结果,中状元当天他被人捅死了,为官路上他被人砍死了。一睁眼又换了个世界,他又开始无休无止地读书科举,之后又是中状元做官,再然后又被砍死被杀......
周而复始,无限循环,每一世的结局都一样,再睁眼,又开始了一世噩梦的循环。
他从噩梦中挣扎醒来,险些喘不过气,夜还很深,天寒雪重,他点了灯,往炉子里加了些炭,身上才觉着暖和了些。这些时日睡不好觉,白天精神不佳,他便告了两天假,称病在家。
白日里睡觉不做那个噩梦,他便白日里睡着。也不知睡了多久,悠悠转醒,却发现谢广筠坐在他的身边。
“广筠,你怎么来了?”宋修濂从床上坐起身子,抬眼一看,外面暮薄,天快黑了。
谢广筠掌了灯,重又坐回他身边,右手伸出来,掌心里是一颗糖。
“知你味苦,吃颗糖就好受点了。”
这是宋修濂初见谢广筠之时,谢广筠给他说的话。恍然间忆起,宛若昨日。
“听说你生病了,我过来看看你。”谢广筠说。
宋修濂从他手里接过糖,握在了自己手心里。
“也不是病,就是这些天有些劳累了,想要歇一歇。你不用太担心。”他说。
谢广筠道:“年底事务杂多,你也不要太过操劳,保重好自己身子才是。”
宋修濂“嗯”了一声,二人相顾无言默坐了一阵,天彻底黑下来时,他说:“时候不早了,广筠你回去吧。”谢广筠妻子现下已有三个月的身孕,正是需要人陪的时候。
“你还没吃饭罢,我叫厨下给你下碗面来。”谢广筠没有走掉,起身去厨房弄吃的去了。
宋修濂自得了这处宅院,只请了一位洗衣做饭的婶子,除此之外,再无他人。他这会儿心里空落落的,被子一搭,想着再躺一会儿,谁知一闭眼又梦魇了。
谢广筠端着一碗面进来的时候,听见他痛苦的呻.吟,赶紧放下碗,将他从睡梦中唤醒过来。
“修濂,你究竟是怎么了?”谢广筠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是担忧又是关切,这样子非像是劳累所致,倒像是心里装着什么事。
宋修濂心神恍恍,待缓过来了,方说:“我这些天一直做同样的梦,梦见我考中状元了,梦见我当官了,可就在我中状元做官时,突然就被人捅死了。睁开眼,又是一世,紧接着又是读书科举,中状元做官,再被人捅死,又入一世。如此这般,生生世世,无穷无尽,无休无止......”
他将脸埋于掌心,拂了一把,而后掀被下床,走到桌边,看着谢广筠给他端来的那碗面,心里很暖,却无甚滋味。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就是把读书做官看的太重了,才会这般。不过还好,毕竟是梦,当不得真。改日你到我府上,我为你抚琴一曲,你听上一听,也好静静心,宁宁神。”
谢广筠的一番话,让宋修濂的心里又波动几下。宋修濂好想说,广筠,这不是梦,这都是真的,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可是,这又怎么能说得出口。
“修濂,你别去外任了,就留在京中,你我二人一处共事,一同升官,相携相伴一生,不好吗?”
宋修濂迟迟没答话,谢广筠叹息一声,又说:“吃饭罢,凉了就不好吃了。”
宋修濂依旧无所动,隔了一会儿,只说:“夜深了,广筠你回去吧,我没事,明日便回去任差事。”
谢广筠不放心他,说今晚就留在这里陪他,宋修濂“嗤”的一声笑了:“行了,你快回去吧,施诗还等着你呢。”就这么好说哄劝,才把个谢广筠劝送走了。
他靠坐在椅子上,心绪慢慢平复下来,这些天为梦所魇,情绪低落,心绪凄迷。虽说是梦,却也是他身上真实发生过的。或许不久后,他又会穿越一次,如若那样,他便…便了结了自己。凡带着记忆穿越,穿一次他了结自己一次,他就不信挣脱不开这厄运的枷锁。
宋修濂心里发狠,手中握着的筷子差点给他折断。桌上那碗面已坨已凉,他也没去热一下,就那么一口一口吃进了肚子里。
时间飞逝,岁岁年年,鞭炮声中辞旧岁,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