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重阳节,晨起刮来一阵秋风,几片落叶于半空中盘旋。
春平巷早早便被孩童雀跃的嬉笑声唤醒,家家户户门前都插着束茱萸,茱萸浓烈又独特的气味中还掺杂着几缕若有若无的酒香。
窄巷的青石板路不似外面土路般脏污不平,马蹄踏过石砖的塔塔声以及辘辘车轮声在喧闹中轻不可闻。
直到一声有力的嘶鸣声引得附近玩耍的孩童们默契转头,随即发出阵阵惊呼。
一辆宽敞大气的马车挤进巷中,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奢华的装饰,但其上精巧繁复的雕工足以证明它绝非凡品。
然而让人惊叹的并非马车本身,而是其后鬃毛纷飞的骏马,以及马背上身姿卓然、意气风发的玄衣身影。
与本地常见的马相比,这匹马身形更加高大,结实健壮,动作间栗色毛发如丝绸般柔顺流动、光彩夺目。
四五个年岁稍大的孩子大着胆子想要凑近细看,却见那辆马车停在玉家门口,几人对视一眼,终是没有行动。
玉家在春平巷的宅子是当年徐夫人的父亲在玉临照中探花之后买来送给他的。
徐老爷子在定京没什么势力和姻亲,因此买的宅子处于内城边缘,附近人家也多是商户,玉临照自视清高,不屑与他们结交。
当初刚搬进来时邻居上门贺喜,玉临照反应淡淡,长此以往,春平巷里的其他人家和玉家也就没什么往来,连带着孩子们都被拘着轻易不敢靠近玉家。
几个孩子再眼馋那匹神骏,也只能站在远处眼巴巴望着,这时四道身影走出玉家大门。
“徐夫人,玉小姐。”祁承瑞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高高扎起的长发在风中飞扬,站定后向来人行礼。
定京秋日盛行赏菊,尤其是重阳节当天,城内外大大小小的园子里或多或少总要摆上几盆菊花应景,但要说谁家的菊花种类最多、最稀奇,还是要数城郊的秋华园。
祁承瑞此时来访便是奉母亲之命接玉家女眷去秋华园赏菊。
不过玉瑛整日在家中温书学习,因此玉家门前只有徐夫人和玉珂,以及陪同的丫鬟兰书和竹音。
玉珂今日戴了顶素色帷帽,仅在边缘处绣了朵栩栩如生的秋菊,一身象牙白织银绣鹤锦裙,素雅又不失精致。
徐夫人成婚多年,倒不用如女儿般出门必须戴帷帽。眼见祁承瑞立在马车旁挺拔秀颀的身影,她心中暗自点头。
面上笑呵呵地同他寒暄几句,然后扶着兰书登上祁家准备好的马车。
玉珂带着竹音紧随其后,左脚刚踏上轿凳时,她听到祁承瑞压低嗓音挤出两个字眼,“事成。”
一阵微风袭来,玉珂借着抬手扶帷帽的动作,对人点了点头。
徐夫人母女坐上马车后,车夫赶着马车调转方向,祁承瑞紧随其后,拉住缰绳调转马头,双腿夹紧马腹,在孩子们渴望与不舍的眼神种渐渐远离春平巷。
秋华园坐落于城郊定安山脚下,其内兼具赏菊设宴,它的招牌便是以菊入菜。
“我在老家的时候就听宫里的郎君在信中说秋华园的菊花乃定京一绝,今日可算亲眼见识过了。”
宴上两家夫人其乐融融地交流起适才见到的菊花,“没想到秋华园还弄出了新品种的绿菊和墨菊,我还是头一回见呢。”
徐夫人附和道:“托您的福,今日赶巧碰上它们初次亮相。等明日消息传遍定京,我怕是挤不进这园子。”
两个小辈儿没打扰母亲们的聊天,规规矩矩地坐在席上。
室内玉珂摘下了帷帽,清丽精致的脸上带着大家闺秀式温和的浅笑,突然间眼前多了一块菊花酥。
她转头去寻祁承瑞,却见那人正貌似认真地在观察桌上充当装饰的金菊。眼见身旁那人不理会自己的眼神,玉珂又担心同席的徐夫人和方夫人发现端倪,只好低头拿起筷子。
城内也有糕点铺卖菊花酥,但都不如秋华园的精巧逼真,放远些看仿佛能以假乱真。
祁承瑞动作虽快,但是并未破坏它的造型,薄如蝉翼的酥皮如花瓣般围着馅心绽放。
用筷子挟起送入口中,果然如造型般酥软甜蜜,回味带着淡淡的菊花香气。
即便玉珂格外小心,这番小动作还是落入对面两位夫人的眼中,但她们对此乐见其成,拿出帕子掩住嘴角的笑意,默契地没有点破。
宴后,方夫人拉着徐夫人聊家常,打发祁承瑞陪着玉珂去登高,见母亲眼底的笑意,玉珂并未拒绝。
定安山原本只是座无名小山,乃安朝太.祖晏珠起事之地。但是山中条件艰难,自从有了一定的势力,她就领着部下在山脚下从无到有建成一座城池。
晏珠称帝后,将国都定为新城定京,山也取名为定安山,并派人清剿山中猛兽,以护定京民众安危。
如今百余年过去,定安山俨然成为定京人们外出游玩的好去处。
刚上山时人来人往不便交谈,祁承瑞一人走在前面,玉珂和竹音落后两三步跟着。
越往上人就越少,爬到半山腰,祁承瑞见前方山路陡峭难行,便领着她们找了一处亭子歇息。
这亭子地处隐蔽,临近山路那面被树枝遮盖,鲜有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