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舜华此刻面如死灰,她听不见姜莹对她说什么,也不知这帮人要带她去哪,只觉得这雪太冷,风一吹是刺骨的疼,夜太长,怎么也望不到天明。直到姜舜华被人猛然一推,半个身子凌空在宫墙外时,才回过神来。
“娘娘,可还记得那里。”姜莹附在她耳旁幽幽说着,神情淡然朝城中指着。
高耸宫墙之上,只余她两人。
墙外大雪纷飞,天地茫茫一色,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不过姜莹这一问意有所指,姜舜华猜也知道是哪里。
不等她回复,对方自顾自地说起来:“姜良人地位崇高,受人敬仰,也愿扶危拯溺,援之以手,整个蜀国上下无不称赞。本宫当日能遇到良人,真是三生有幸。”
“她如此夸赞你,看来是由爱生恨呐。”脑海里飘来一句评价,让姜舜华哑然。
“可细细想之,莹儿心中却有一丝怨怼。”姜莹侧头,眸中平添些哀伤,声音也陡然拔高:“良人助我离了那帮男人,却为何要将我推入这女人中的是非之地啊?”话末,姜莹回望一眼巍峨宫廷,眸中蓄满怨恨,她转身附在姜舜华耳边,切齿道:“姜良人,姜皇后!莹儿好恨呐。恨那帮人知我出生心生嫌弃,恨那帮人见您常常照拂与我而妒忌陷害,更恨她们看我的眼神!”
姜莹情绪高涨,发疯般扯住姜舜华,想将对方推下城墙,似乎只有对方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她才如愿:“那一双双眼睛里,是鄙夷,是嘲笑,是不屑!”
“所以你杀了她们!”
推搡间,姜舜华趁势抓住对方手臂,昂着脖颈质问对方:“你想要权,吾给你。汝想要男人,吾也愿放手给你。可为何你还是这般狠心!”
“呵,狠心?”姜莹咬牙一笑:“这跟狠心有何关系?她们既知那么多,就该死!”
“那些人与你相识于微时,也处处照拂过你!”眼前人极尽癫狂的模样,让姜舜华实在难以将此人跟当初的姜莹联想到一块。
当初姜莹也算是良善之辈,乃忠臣之后。后来长辈犯事被抄家,她被充为军妓,是姜舜华素来敬仰她父亲学识,出手救她,让她在后宫有个去处。没承想,惹出这么多祸事。
想到这,姜舜华懊恨非常。体内也仿佛有万千只小虫,让她头昏脑胀,周围风景被拉扯,姜舜华仿佛回到曾经。父兄母后教导她,能用和亲护两国百姓安康,为何不去?
所以她弃戎装换红装,带着殷殷期盼身入蜀国。
有人牵着她,居高临下点看蜀国山河。
他说:齐蜀两国,必能平安顺遂,汝与朕,亦是。
可钟离珅爱她吗?
“真可怜。”一缕黑线从姜舜华心口处慢悠悠飘荡出来,萦绕在她身躯上,最后汇聚在她面前,化成一团人脸,做出嘲讽状。
姜舜华一笑,认同这句。
她乃一国公主,是一国之后,却沦落至此,受尽折辱,真可怜。
不过此刻内心深处熊熊腾起的,还有恨意。
她恨,恨父兄母后天真,恨钟离珅骗她,恨姜莹恩将仇报,更恨自己软弱无能,谁也救不了!
“曾经的姜莹早已死去,这帮人就该留在过去!”姜莹歇斯底里喊道:“从今往后,看谁还敢轻看与我!”
听此,姜舜华笑出声来。这笑声是失望,亦是绝望,是不知归路,是最后一次挣扎。无数条黑线从她心口绕出来,又从眼内钻进,最后顺着血流遍全身,让她有力气一脚踢开姜莹。
没想到垂死之人还有力气,姜莹眉间不悦,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上前一步捏住姜舜华脖颈。她眼内猩红一片,势必要弄死眼前人。
一下,两下,使劲将对方脑袋往城墙上撞去。
一滴,两滴,血随着雪落。
“只可惜,汝杀不死吾。”
姜舜华笑着,吓得姜莹忙松开手后退了几步。
姜舜华趁此攀着城墙慢慢站起来,嘴里呢喃道:“仁慈有何用?”她微微歪头看向眼前的姜莹,目光放空,流下一行血泪,心底与黑影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响彻云霄:“舍弃那无用仁慈,救不了谁,反倒害惨自己。”
“那些面朝黄土的可怜人,自以为得遇明君,却不想这位自称世间共主之人,大开杀戮,暴虐不堪。那数以万计枉死的百姓!他们何错之有!人要心存善念,可心存善念之人,却惨遭屠戮,所以心存善念有何用?仁慈有何用?仁慈并不能带来前路光明,只会让人肆无忌惮地欺辱。”
一身血污的人站在城墙上对外一声声呐喊着,头顶乌鸦盘旋,风雪似乎更大些,这一切让姜莹惧怕起来,但稍作思考后,她又重整心态大步上前。
只是一道低沉吟唱打断她的举动。
“吾愿舍弃仁慈,化怨为矛,屠尽世间所造不公者!”
话音落,时空停滞一刻,下一秒狂风大作,姜莹再难上前一步。
姜舜华头顶上聚集的黑影旋涡,化成一道白光狠狠击落下来。一股意识涌入她脑海中,一团团光束将姜舜华神识围拢起来,令她头痛欲裂,眼白渐渐淡去,被黑色席卷。
“以吾身血祭四方,碧落黄泉,喜乐无存!”
话音落风潮涌动,乌鸦盘旋得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