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恩小姐头一回走进莱辛中学时,莱妮曾向她的跟班断言:“这是个愚蠢的金发妞”。
千载难逢,她的预测也准了一回。
大部分时候莉斯·舍恩并真的愚蠢,不过是经常处于所谓“找不着北”的状态。流氓混混这类名词仅仅存在她看过的小说中,因此当那几个贼——其中一个的胳膊被汉斯撞掉了一小块皮——将他们堵在小巷时,她只意识到了汉斯在他们身形反衬下显得多弱小,接着不慌不忙离开自行车后座,走到汉斯与他们之间:“我出一个马克,你们走吧。”
三个恶棍纵声大笑,踏近一步。“小白脸,这回找了个比你妈咪更体贴的主儿啊?”
“多一点也可……”
“你白痴圣诞老人!”汉斯将她往外一推:“跑!”
一个拳头正好砸过来。莉斯撒腿奔出几步,又折回去,以过人勇气冲进三比一混战,试图拽起他往外逃。
不知怎么回事,小巷里一下子塞满穿制服的少年团队员。三个打手忽然发现自己前后左右全是小男孩,而目标——莱辛中学的小白脸和蠢女人都不知湮没到何处去了。他们往前迈步,孩子们就往前迈步;他们往后走,孩子们也往后走,嘴里还哼着走调小情歌。
孩子堆之外,这个小队的排头目光炯炯,摩拳擦掌望向京特。“头儿,咱们现在做什么?”
“我要把他们的嘴洗洗干净!”汉斯含糊不清的咆哮着,脸上带着粉红、紫红、青红混杂的奇异颜色。
“不,我们得合法的让他们主动找警察去。围着他们往目的地走。”京特吩咐。
莉斯抿嘴一声不吭。京特怜悯地看着她,低声对小部下吩咐了句什么。半分钟后男孩殷勤地捧着一只鞋钻出人群:“小姐,您的鞋子在这里。”
莉斯抓过她落下的鞋套上脚,看也不看汉斯一眼。
京特简直能看见自己的飞行生涯终结在柏林某个乌烟瘴气的小派出所里。几个贼死活不认识京特和京特的包,还赌咒发誓此事是老冤家施特雷洛借题发挥、寻衅滋事。京特气急败坏,汉斯青筋直爆,莉斯缄口不言,约瑟夫和莱妮还不见踪影。
“他们蓄意抢劫了我的东西!”
“安静!谁能提供任何证据吗?”警察懒洋洋的敲桌角,对于这类中学生纠纷他见多了,多费一丝心思都嫌累。
“有一位太太亲眼看见……”唯一的证人压根没遵守承诺,听完汉斯的请求又换个地方卖她的报纸去了。柏林真是可怕,假如回到莱茵家乡,背信弃义和小偷小摸的人会被全体居民唾弃一辈子。
“这不,没有证据,没有发言权。要我建议,您几位还是自个协商解决问题吧。好像嫌警察还不够忙似的,那些该死的犹太佬……”
趁警察没留意,几个贼对三人做了个威胁的手势,得意洋洋往外走。京特与汉斯对视一眼,也要跟出去。
这时发生了一件最意想不到的事情。留在房间的莉斯忽然开始哭。她捂着脸断断续续的抽答、啜泣、呜咽,总之就是那类最让男性不知所措的哭法。她一边哭一边从指缝里对警察低声说:“这,这太让我难过了……您,您知道A·温克勒先生吗?”
警察下意识的挺直腰杆,以显示他对这个名字的敬意。他怎么能不知道警察总长的名字呢?“当然,小姐。”
“我想您大概,大概不知道……”莉斯最后卖力的抽噎一次就放弃了,急促清楚的告诉警察:“听说我的朋友在他辖区被抢了东西,他肯定会生气的。”
可怜的警察眼睛越瞪越大。
“您知道,爸爸和弗里德里希这个月忙得不可开交,眼下我不得不去拿这点小事烦他们……”
他惊慌地消化他听见的东西,上上下下打量这位姑娘,竭力回想他曾远距离瞻仰过的顶头上司容貌。啊,多么像,太像了。还有这位小姐的蓝眼睛(压根没看清),金发碧眼,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嘛。而且他记得温克勒先生的确有个叫弗朗茨还是弗里德里希什么的儿子,一个比将军还有派头的SS尉官,当初满警察局都拜读过关于他的报道。
“尊敬的女士,您等着。”警察先生行了个礼,飞快消失在门外。“你们几个给我回来!”
事情就这样以难以想象的高效率解决了。尽管汉斯和京特对莉斯·舍恩忽然改名换姓的局面心存疑惑,他们什么也没吭声,心满意足的欣赏警察们对三个嫌疑人轮番威胁警告咆哮,只花五分钟零三十二秒就盘问出京特东西被抛弃的地址。那个地点在利奥波德地铁站,恰巧是前往空军医院的必经站点。
唯一的遗憾是,现在两点五十分啦。
两点五十分了,离空军医院还有十站地铁!!!
“我们所有人的努力、追踪、牺牲,到头来还不如一位警察长官的名字有分量。这就是柏林。”搞清莉斯的小伎俩后,汉斯伤感地评论。她不理他。
“找到了!”京特从地铁站的失物招领处走出来。“好像丢了什么,至少证件和通知书还在。”
“恭喜您,维也纳人民电台为您报时:现在是三点二十分。”
假如他不是一个即将成年的男性,京特肯定会哭的。但他当过少年团领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