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那么自然,周清霭却差点被夸懵了。
“……什么啊,这算什么,”她语无伦次,“你才是天才。”
“嗯?”
“钢琴弹得那么好……”看见他的手,她的声音不由低下去。
却见他眉毛一挑:“你听过我弹琴?”
周清霭愣在那里。
——果然,他就是没认出她嘛!
她张口结舌,一时犹豫要不要提醒他——有关那对黑眼圈的记忆,是不是还是干脆埋掉比较好呢?
“……嗯。”嘴巴却好像有自己的意志。
“是吗,什么时候?”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周清霭心一横:“就那个,圣诞晚会,《人生的旋转木马》。”
他仍然一脸迷惑。
这下周清霭开始发急,怎么能不记得了呢?那可是她的宝贵回忆呢!
一咬牙,干脆伸手指,往自己眼眶上比两个圈:“真不记得啦?”
他歪头打量她,忽然睁大了眼睛:“啊!”
周清霭忍不住笑了。
“难怪我觉得你的声音有点耳熟。”他也笑起来,“这么巧的吗?”
是的,就是这么巧。
见他盯着她的脸,好像在回忆那对黑眼圈似的,周清霭这才有一点发窘:“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他仰头大笑,整个房间的空气好像都明亮了。
“所以,你喜欢那首《人生的旋转木马》吗?”他的眼睛像那晚一样亮闪闪的。
周清霭脱口而出:“喜欢!超级喜欢!是你自己改编的吗?”
他想了想:“应该说是我妈妈改编的。”
周清霭微微一怔。她本想再问两句,他却低头吃粥,不再说话了。
吃完粥,他又向她道谢。然后扯过一张餐巾纸,左手拿了笔,一笔一划写着什么。
周清霭一愣神的工夫,就见他站起身来,把纸巾放到她面前。
一看,纸巾上挺工整的三个大字:罗晓澍,每个字头上还清清楚楚注着拼音,连四声都有。
她忍不住看他一眼。
罗晓澍也看她一眼。
下一秒,他一拍额头:“啊,抱歉!我习惯了,给外国人才需要这么自我介绍——”
周清霭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他看着她,微微抿唇:“所以,你的名字是?”
周清霭眨眨眼:“你没有把笔给我啊。”
他一下就明白了,笑着把笔放到她面前。
于是周清霭忍着笑,在他的名字下面,真的也一笔一划写名字。写好了,沿着大理石桌面,把纸巾轻轻推回去。
他拿起纸巾,仔细看了一会,指着“霭”问:“第几声?”
“第三声,ǎi。”
“清,霭。”他读了一遍。
周清霭轻轻抿住嘴唇。他坐在餐桌斜对面,和她隔了三个位子。而这两个字的声波,竟像某种低沉而轻柔的涟漪,在耳际卷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
真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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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卡斯隔天下午又来,见那粉色围巾放在餐桌一角,不由叫:“你没还她啊。”
罗晓澍看一眼:“还了的,她忘记带走了。”
“怎么样?”卢卡斯又开始挤眼睛。
“什么怎么样?”
罗晓澍坐在餐桌旁,面前一只白瓷碗。卢卡斯伸脑袋过去,碗里是透明的凝露状物体,散发着清新诱人的甜香。
“这是什么?”
“雪梨银耳羹。”其实不是雪梨,是德国最常见的小青梨,不过仍然很美味。
卢卡斯咽口水:“我可以尝尝吗?”
罗晓澍指一指灶台:“锅里还有。”
卢卡斯蹿去灶台,每个锅都打开看一眼,好像嗅到骨头的狗狗:“哇,这是什么!”
周清霭昨天替他准备的粥和番茄炒蛋,罗晓澍中午没吃完的,被卢卡斯就着刚送到的披萨,一扫而空。
“好好吃——”卢卡斯同学怎么说也是一米八五的大帅哥,居然毫无形象地摸着肚皮大呼小叫,“我明天还来行不行?请她多做一点行不行?对了,问问她还会做什么菜呀,我想吃饺子——”
真是个贪吃鬼。罗晓澍都懒得理他。谁知这位又颠颠儿地跑去聊天群里张扬——于是隔天一早,罗晓澍睡醒一看手机,好么,整个乐队齐刷刷都在求中餐。
猜想他们不过是找个由头一起来看他,罗晓澍也没当回事。不下厨的人,自然想不到要提前通知一下大厨做准备,于是直到下午周清霭来了,才随口说了一句。
周清霭明显慌了神。
“今天晚上?”她差点叫出来,“五个人?”
“差不多吧。”罗晓澍看她脸色不对,“怎么了?你就做那个粥好了,我跟他们说只有病号餐。”
“那怎么够吃啊。”周清霭要哭。
“要不我让他们自己点披萨。”
“不不不,你让我想一下——”
见她手忙脚乱地翻冰箱,把食材在料理台上摆了一堆,嘴里还念念有词,像只忙忙碌碌的小松鼠,在厨房里团团转,罗晓澍觉得有趣,不由笑:“算了,我让他们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