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的感受还要深刻一些。
杜若槿见父亲呆坐于席上,而殿内却已恢复一派热闹之景,心中微微一动,悄声道:“父亲在想什么?”
今日本是中秋佳节,而今他们一家人却分隔两地,无法团圆,想来,父亲应是在思念母亲罢。
听到身旁女儿的问话,杜易舟回过神来,轻叹道:“只是一时有些感慨罢了,你母亲虽不通武道,但善谋,竺岚国近来大小战役却皆有她的影子,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果然是在想母亲了,杜若槿感同身受,恨不得现在便乘风而去,飘到那平康城中,好叫她见见思念已久的母亲。
“不如明日便随使团一起离开吧!”
虽有些仓促,但此事宜快不宜迟,反正皇帝先前便对她下了逐客令。
“好。”
*
翌日一早,使团拜别了皇帝,杜若槿告别了好友,离开皇宫,同杜府一家老小登上了城郊河畔的一艘帆船。
此行走得仓促,家中的部分仆从也是连夜遣散的,只收拾了一些贵重及惯用的物件,便匆忙离开。
杜若槿看着船上多出的一人,眉头攒起:“庄烨然?你来做什么?”
说完又警惕地望了一眼岸边,并未看到什么可疑之人。
“姐姐,他是跟我来的,你别管他就是了。”杜若琳眼神飘忽,脸颊微红,俨然一副小女儿情态。
庄烨然勾了勾唇,笑道:“殿下放心,澄澈他昨夜喝了一夜的酒,现在依旧醉得不省人事,不过,说到底他还是你师父,殿下真的这般狠心,竟连亲自去和他道声别也不肯吗?”
这声质问,属实是问得刁钻又直白。
杜若槿微微攥紧手指,在她心里,从未将令澈当作过自己的师父,有谁家的师父是明知弟子对他有过心思还要强行收做关门弟子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乱成了一团麻,如今若是再纠缠下去,便是自讨苦吃。
“我和先生已然缘尽,多见一面无论是对谁皆无益处,既是如此,不如不见。”
言罢,她转身朝船尾而去,无人知她此刻内心已满是苍凉。
她不是无心之人,更何况那是她记挂了这么多年的人。
只是到底年少荒唐,他误会伤害过她,而她也引诱了本该不欺暗室、满身光明的令少师,让他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昨日合颂之时,也曾心跳如雷,琴音错奏。
只是心动也只是一刹,众目睽睽之下,师徒之伦,异国身份,皆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天堑鸿沟。
这道坎,原本她是敢跨过去的,但如今眼见着那坎越深,一颗心更是乱成了麻,又叫她向谁去借来无畏之心去做那无拘无束的越坎之人呢?
帆船逆流缓缓前行着,长风吹拂,送来渺远绵长的箫声。
洞箫之音,或悠缓绵长,或慷慨激昂,皆由吹奏者倾吐气息所奏,最能道尽人之心声。
杜若槿循着这萧音,遥遥望见了河岸前方的一道身影。
虽看不清面貌,但只需一眼,她便认出了那人。
令澈站在日及居门前的河畔,遥遥与船上之人对望。
他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他知道是她。
眼下的泪痣染上点点湿痕,喉头似被哽住,却依旧没有放开那管玉箫,只倾尽所有随气息送入箫声之中。
此去一别,便是永别。
他往后便再也见不到她了。
犹记得那人曾说过只要做到三个条件,便原谅他,可如今却好像连一个都没做到。
她是不是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帆船顺着瑟瑟秋风,渐行渐远,直至江面之上只余一道水天交界的平直线。
岸边的身影静立,遥望着那艘早已望不见的帆船,良久无言,目光似碎裂开来,又好似早已寂灭,只余满眼的死寂之色。
树影婆娑,鸟雀啾鸣,分明望眼皆是生机,可他却感受不到半点生气,一颗心好似随着那艘帆船一起离开了,只余一副空荡荡的皮囊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