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后要好好学习、好好进步,他还年轻,还有大把机会。
出门有好几道程序,文件昨天都已经办好,他放在外套口袋里备查,往外掏的时候突然掉出张纸条,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狱警,不知自己能不能捡,狱警却在跟同事讲话,根本没注意到这动静。
他顿了一会儿才想到,现在自己已经是自由人,不需要事事请示,于是一边将文件递过去,弯腰拾起纸条,塞进外套内袋。
想象中重获自由应该有些仪式感:监狱大门缓缓开启、一缕新鲜的阳光破云而出、一脚跨出门去、旧世界在身后缓缓关闭,亲朋好友涌上来或哭或笑,庆贺着新生。
要是像初中那会儿看过的香港警匪片,出狱的人还会叼支烟、戴副墨镜,帅气不羁的迎风抹一把头,冲监狱啐一口,说一句“老子再也不想来这了!”
可惜,真实的生活不是电影,也没有人配合他完成那些重获自由的仪式。
莫子桉是从旁边的小门走出来的,狱警拍了下他的肩膀,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转头想去问,门已经哐当一声关上了。
今天是南方小年,难得的大晴天,太阳高悬在远处的山顶上,浅浅的云层遮不住蓝天的底色,枯黄的山林都被照的发亮、山石染成金黄的暖色,山色天幕都恍若秋日。
监狱大门是灰白色的大铁门,边上连着的院墙顶上还有高大的电网,大门平日里是不开的,印象里只有进来的那天大门开着,门关上的那一刻,天色好像骤然暗了下来。
他本能的想回头看一眼这个埋葬他数年自由的地方,高墙铁网内总是向外看,却从来没有从外头看过,人在离别时候,第一反应大概都会有点不舍,但这里毕竟不同。
离开监狱的时候,不要回头,要忘记这里的一切,往前走才能把霉运都丢在身后,同监的人聊天的时候这样说,所以他克制住了本能,没再回头,快速往前走了几步,离开了监狱岗哨的范围。
大门右边的路尽头停了辆黑色的小轿车,听见开门的声音降下车窗看了一眼,见不是自己要接的人便关了窗。
方才还在门内的时候,狱警问他有没有家人来接,他摇摇头笑了笑,对方也没多说什么,公事公办的将释放证明递给他,然后告诉他大门左转有站,可以坐公交去市区。
他原地站了会儿没动,朝着太阳仰起头闭了眼,觉得身体都被太阳晒暖了,鼻子里那股洗不掉的霉味和寒冷都晒化了,才睁开眼睛,开始思考去向。
提前出狱却没有通知苏绽,他这会儿无处可去。
今天没风,四周很是安静,除了那辆熄火等人的车之外并没有其它人,这会儿也只有他一个人从里头出来。对面荒地里矗立着一架巨大的电塔,钢铁巨人一样快要高过山顶,水泥电线杆在从山底到山头连成一线,朝着远处延展。
二监的站牌只有孤零零的一根灯杆,上面的牌子锈了大半,已经看不出完整的字,上头光秃秃的没有车次也没有发车时间,但莫子桉并不着急,他身上没有任何表明时间的东西,手机被苏绽拿回家,当初戴着的那只便宜的电子表不知道丢哪了。
他在站牌下头孤零零的站了许久,那辆接人的车开走之后,又过了不知多久,蓝灰色的公交车才晃晃悠悠的开过来。
空荡荡的车开走后不久,山间忽然起了风、天色阴下来,几只黑色的乌鸦从电塔上振翅而起,嘎嘎叫着飞往不同的方向,仿佛被谁掐住了嗓子,凄厉又惨然。
今年过年早,一月底就是除夕,小年之后年味就很足了,苏绽早上出门的时候看见小区大门顶上已经挂上了欢度春节的红条幅,门卫室的小窗贴了手写的福字,一路过来,路边灯杆上红灯笼连着中国结,明晃晃的昭示春节将至、团圆在即。
春节是最特殊的日子,纵然中秋端午都有人说团圆,但只有春节里能在新闻里看到浩浩荡荡的春运客流、五湖四海的拜年腔调,超市里红红火火的人挤人却热情不减,路边穿红戴绿疯跑叫闹的小孩,还有写字楼日渐稀少的客流,都提醒着人们,这是归家团圆的时节,是跋涉千里也要到达的终点。
小孩子体会不到团圆离别这些深层的含义,只觉得假期不用上学、有好吃好喝、有新衣服穿,可以从早到晚的胡闹,一窝蜂似的从这家跑到那家,总能弄到好吃好喝的。
明白那些含义的时候,已经没了团圆的机会,从十几岁的时候开始,她和莫子桉就一起过年了,不去想那些团圆思乡,只一心一意当成假期来过,县城的店关门早开门晚,除夕直到初三街上都空荡荡的,他们会屯够一周的粮食,在那间窄小的出租屋里自己做饭,朝夕相处。
莫子桉入狱之后,春节她都跟丽姐过,丽姐回老家的话她就跟店里不回家的同事一起吃火锅看春晚,十二点的时候去外头放鞭炮,羡慕别人家的烟花五颜六色的好看,想着明年一定要自己买烟花来放。
烟花挺贵的,一百两百的放几下就没了,要像小广场上的那些人家一样放到孩子们满意,应该要好几千,她舍不得这个钱,因此一直到现在,她只玩过那种拿在手上放的那种烟花。
这次大概不会了,因为旁边那个刚到她腰的小男孩已经拿他